第 736 章 梦终将醒来
“……”
顾盛酩见他这般，心里也不好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那瓶孟婆汤递给对方。
“我该走了。”
“好。”
沈琰吸了吸鼻子，接过瓶子，但却并没有立马喝下，而是不舍地望着顾盛酩。
两人久久对视，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阵，顾盛酩又叹了口气。
“往前走吧。”
“……”
沈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走向此生的终点，他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将其一饮而尽。
随着虚无的力量逸散开来，他此生所有的记忆，都在此刻一一消散。
他不自觉地想要挽留，却无能为力。
很快，他平静下来，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变成了迷茫。
而此生曾拥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生命中最后一滴眼泪，从他脸庞滑落。
随着眼泪落下，沈琰瞬间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惨淡的黑与白，承载着光影的变化。
他变得和周围那些亡魂一样，迷茫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东张西望。
见此，顾盛酩默默转身离开。
沈琰若有所感，转头望去。
但他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桃花瓣，轻轻地，飘落此地。
“……”
沈琰皱了皱眉，疑惑收回目光。
这时，他听到了远处轮回渊之中传来温柔的呼唤，那是轮回法则的呢喃。
“无需彷徨，往前走。”
“死亡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当你抵达死亡的一刻，你将彻底告别过去，拥抱新生。”
“新生……”
沈琰逐渐被这个声音吸引，最终迈开步伐，一步步朝轮回渊走去。
——
与此同时，龙凤峡。
清风吹过，顾盛酩随风而至。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火海，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缓缓叹了口气。
“还真是悲壮啊。”
“嗯……”
李剑一跟在他身后，眼底的喜悦此刻逐渐被担忧取代。
他犹豫一番，说道：
“师兄，起死回生，乃仙道大忌，要不还是算了吧。”
“……”
顾盛酩愣了一下，明明对方是在担心他。
他笑着叹了口气，说道：
“试一试吧，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
“可是我后悔了。”
此刻李剑一对顾盛酩的担忧，已经盖过了对那人的思念。
他忽然想通了，那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是莫要折腾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了。
见他态度坚决，顾盛酩有些意外。
“剑一，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能是你和他唯一能够再见面的机会。”
“我们不远千万里来到此地，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吗？”
“现在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牺牲，就能让他活过来……”
李剑一叹了口气，出言打断他。
“师兄，梦该醒了。”
“……”
听到这话，顾盛酩愣住了。
看到他如此神情，李剑一又叹了口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师兄，你的心，乱了。”
在这场悲剧中，还有一人伤的最痛。
那人看似平静，实则早已被困在过去，无法从另一人死去的阴影中走出。
“我……”
顾盛酩垂下眼帘，深呼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偏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想要改变些什么，哪怕为此不顾一切……”
“因为力量。”
这时，顾尘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早就说过，至高法则乃世间最锋利的双刃剑，此剑伤人伤己，持有者鲜有善终。”
“若你继续沉陷在这把剑带来的力量之中，终有一日，这把剑也会刺向你。”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
顾盛酩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顾尘看着他，继续说道：
“每一个至高法则的拥有者，或多或少都会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些什么。”
“可最后呢？”
“若是他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你比谁都清楚，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一线生机，只有李代桃僵，以命换命。”
“就像……”
顾尘犹豫一阵，还是如实说道：
“当初若不是被你夺走机缘，那些无辜之人又怎会在后生轻易丧命？”
“若不是你给了江辰一线生机，你所珍视的那人又岂会这般？”
“醒醒吧，青尘。”
“因果的反噬，已至你身上。”
“我……”
顾盛酩浑身颤抖，呼吸急促。
是啊，哪怕有再多缘由和借口，都无法反驳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才是……害死顾怀安的凶手。
而现在，他竟然妄想逆转死生，将一个死在过去的人复活。
“我到底在干什么……”
顾盛酩踉跄几步，心中升起一丝后怕。
他忽然想到，倘若他真的成功了，那么那些本不会死在沈琰手中的生灵，都会死。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
如此恐怖的因果，足以将他撕碎，哪怕只是一丝逸散的业力，也能摧毁一整座山河！
到时候，他必将化作业祟。
就像……蓬莱仙岛中的那一位。
见他醒来，顾尘不再多言。
“回去吧，青尘，现在还不算晚。”
“师兄……”
李剑一也来到顾盛酩身前，抬手帮他撩过额间的乱发，眼神温柔。
“我们回去吧。”
“就让那人长眠于此，你我不再回望。”
“我……”
顾盛酩纠结一番后，点了点头。
“好。”
嗡……
空间之力运转，两人消失在原地。
虚空之中，顾盛酩问道：
“剑一，你恨我吗？”
“……”
李剑一顿了顿，轻声道：
“我只希望，师兄平安。”
“这样啊……”
顾盛酩轻笑一声，任由意识模糊。
对方既然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还在恨。
恨他明明知道结局，却闭口不谈，也恨他明明能改变这一切，却无动于衷。
此刻，顾盛酩忽然明白，沈琰为什么不想当人了。
做人啊，确实很累。
但……
累归累，总得往前走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漫长的岁月里，重逢与死别哪一个先到来。
可若是不打开糖果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甜的，还是苦的。
“……”
一片桃花瓣落下，落在火海中。
“再见，沈琰。”
——
无边的黑暗中，沈琰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周围，皱眉道：
“这里，就是轮回之路吗……”
他思索片刻，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黑暗，被火焰撕开一道口子。
沈琰循着光望去，只见在遥远的世界尽头，燃烧着一团赤金色的火焰，为他指引着方向。
他皱了皱眉，加快步伐。
随着一步步靠近，那团火烧的越来越烈，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隐约间，他听到了一声龙吟，其声悠远，仿佛回荡了千万载。
这时，一声叹息落下。
“看来，吾的故事，已经走到了终点。”
“你是……”
沈琰来到那团火焰前，从中他感受到了一丝亲切，体内的血脉也沸腾起来。
“我？”
火焰熊熊燃烧，火势瞬间暴涨。
轰！
耀眼的光芒，随火焰一同焚尽黑暗。
转眼间，此地已化作一片赤金色的火海，天地骤明。
在这片火海中，一道身影君临天下，鎏金色的龙眸俯视万物，倒映着沈琰渺小的身影。
祂缓缓开口，声如洪钟。
“吾乃，众火之君王！”
“……”
沈琰站在汹涌火海中，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恐怖存在。
赤金色的巨龙长着一对天生残破的灰烬之翼，身上流淌着炽热的熔金，狰狞的鳞甲泛着黑曜石的光芒
这便是，火之龙王…弗雷姆·法尔！
祂于此间遥望着他，眼神翻涌着千言万语也难以说清的情绪。
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悲痛。
但无论是什么，此刻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些，都将随祂的离去画上最后的终止符。
这场持续了千万年的悲剧，这场在亿万年后重新燃起的仇恨之火，都将于此落幕。
起于祂，亦终于祂。
“……”
祂如释重负地闭上眼，轻声道：
“孩子，踏上前来。”
“去触碰，世间第一缕火焰最后的光芒，去聆听，万物焚尽的余响，去找寻，生命消亡的灰烬。”
“你曾因它而灰飞烟灭，此刻也将在祂燃尽之时，浴火重生。”
“我将赐你……烬焚万物的炽热！”
沈琰愣了愣，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走上前，朝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伸出手，与之触碰。
轰！
刹那间，火焰将他吞噬。
短短几秒，他已化为灰烬消散。
望着这一幕，火之龙王露出解脱的神情，庞大的身躯骤然燃起烈火，点燃了天空。
祂将以祂的死，将那道一望无际的世界残留的伤痕，融作新的天空。
最后，祂许下祈愿。
“希望你能在火焰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灰烬。”
“然后，风会将你带回去。”
“熄灭的火，将在风中重新燃起。”
话音落，祂在火中灰飞烟灭。
“再见，龙辰。”
“我已兑现誓言，将一切归还众生。”
这一刻，整个龙辰大陆陷入无边黑暗，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与温暖。
好在，那位继承了祂的权柄的神灵，重新点燃了世界的火。
神灵遥望古龙大界，示以哀悼。
“再见，古老的龙王。”
山河悲鸣，日月失辉。
天地无光，星河黯淡……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世界温柔地托起祂的灰烬，将其送回浩瀚星海。
灰烬乘着风归往苍穹，化作点点星光，最终变成一条璀璨的星河。
望着这一幕，她说：
“再见，自星海降临的……世间第一缕火焰。”
“我向你许下承诺，在故事的结局，我们终将在一场盛大的星雨下重逢。”
“然后……”
“我们会一起走向，那璀璨盛世。”
至此，又一位龙王陨落。
祂化作火焰，将古龙之间恩怨一同焚尽，祂又化作火光，照亮了沈李两家黑暗的前路。
此后，沈李两家的后人，彼此心中再无仇恨。
而祂，则是带着遗憾，走向属于祂的结局。
「执掌火焰的君王，终将死在一场点燃天空的大火中，焚作星河。」
……
在一望无际的赤金色火海中，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正是沈琰。
他看着眼前的火海，一些与之相关的信息在脑海中浮现，将其归纳，简而言之便是：
“找到自己。”
“额……”
看完这些话，再看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海，沈琰一巴掌盖在脸上。
“这地这么大，我上哪找啊！”
但这时，他忽然感应到什么。
随着一声龙吟，一个少年模样的沈琰从火海中冲出来。
看着那少年，沈琰一脸懵逼，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冲到他身前，朝他伸出手。
“好了，你找到我了。”
“？？？”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
与此同时，冥界，轮回司。
面如冠玉的男子坐在堂上，翻着手中那本厚重的灰皮古书，拿着笔看似随意地勾着。
“这个去人间道。”
“这个去先天道。”
“这个去畜生道。”
“这个……”
男子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人还投什么胎啊！直接枪毙得了！”
说着，他直接就在这人名字上画了个红色的大叉。
“真的是，造了这么多恶孽，现在还想投胎？轮胎要不要？”
他骂骂咧咧地往后翻了一页，却忽然感受到什么，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一颗燃着火星的灰烬，不知从何处飘来。
这颗微弱的火星飘摇不定，甚至几次要熄灭，但最终却还是奇迹般落到了书中一个名字上。
“沈琰”。
接着，火星点燃了纸张，将这个名字，烧的一干二净。
“起死回生？”
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
不过很快，轮回渊便传来消息。
“禀报大人，刚才有一人涅槃重生，该如何处置？”
“……”
男子咂了咂嘴，问道：
“可有查清是谁人出手？”
“已经查清，是火焰之龙王。”
“祂在此人踏入轮回渊的一瞬间，便将其魂魄劫走，送往「烬墟」，以火铸身，助其涅槃。”
“啧……”
男子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问道：
“这么大的因果，祂扛得住吗？”
“这…属下不知。”
“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又没问你。”男子气笑了，一把将古书放下。
思索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罢了，放他走。”
“是。”
属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将男子的回答告知他人。
很快，一束赤金色火光冲天而起，最终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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