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但王氏始终沉默着，这实在反常。
女儿攀上高枝，这般风光的事，纵是素来内敛的妇人都难免要显摆几句，何况是王氏？
这些年，他们夫妻因生不出儿子，在村里处处矮人一头，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岂会不趁机炫耀一番？
但，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呢？
雁行他们与陈云泽合伙做生意也好几年了，彼此都知根知底，应该了解陈家的情况，清楚陈云泽的为人。
宋英和袁清又都是人精里的翘楚，看人很准，若陈云泽有不妥当的地方，他们肯定会提醒雁行。
可看着不远处一味埋头洗碗的王氏，小香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她想要开口问问，可能王氏并没有留意到杨氏说的‘独子’，这才没有纠正。
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咽了回去。
她轻轻放下火钳，扶着腰慢慢站起来，看着不远处洗碗的几人，慢慢后退，而后从另一边绕出去。
离开罗家后，她的脚步不自觉迈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胸腔里的心跳声如擂鼓般轰鸣，几乎要震碎耳膜。
“诶，小香？你这是要……当心田坎！”
一道惊呼忽而响起，小香还未回过神，左脚便陡然踩空，随即凉凉的田水漫过脚踝。
虽是盛夏，此时的水也是沁凉沁凉的，凉的小香一个激灵，倒也让翻涌的心绪冷静了几分。
“哎呦，”来人急步上前搀扶，“你这怀着双身子的人，走路怎么还不看路？水沟里的蚂蟥可多着呢！快把脚拿出来！”
小香将脚抬起来，跨过坎，对来人道谢：“谢谢周婶。”
来人正是罗二柱的娘，雁行的小婶子，作为亲戚，她替王氏夫妇送了菜去给那些帮忙后已经回去的家，想必此时是送完菜折返。
“你不是有丫鬟么？人呢？怎么伺候的？”周氏皱着眉，语气十分关切。
“我看他们忙不过来，让她留下帮忙洗碗了，”此时虽然暮色昏昏，但近距离之下，难免被看出端倪，小香没有抬头，简单解释一句，便忙表示，“我没事，周婶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今儿周氏确实忙得很，大夏天的，那些菜肴放一个晚上味道就大不同了，她得赶紧把各家都送完。
“行，你自己回去，回去后就赶紧把衣裳换了哈，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马虎不得。”
小香一边胡乱应着，一边埋着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她探着头望了望，她爹并不在家，整个院子黑漆漆、静悄悄的。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翻出那年元宵得到的灯笼，提着出了家门。
刚走到村口，天便彻底黑了下来，她忽而想到：天黑了会关城门的，她现在去了也进不了城啊。
这该怎么办？
小香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抿着唇望着前方苦苦思索，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在她的人生里，除了那次去报官，从未有过与官家打交道的经历，城门关了，还会有人守在另一边吗？
喊的话，对方会不会开？
隔着那么厚的城墙，能听见吗？
……
一个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她却一个也解答不了。
前方无边无际一片黑暗，像一张巨口吞噬了所有光亮。
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动，仿佛有无数恶鬼在窃窃私语。
小香打了一个寒颤，这么晚，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遇到坏人……
转过身，村子方向零星亮着几盏昏黄的灯火，河边方向此起彼伏传来一阵阵呼唤鸭子归家的声音。
这是她所熟悉的乡间傍晚情景，只要走进村子，就能遇到人，不会有鬼也不会有坏人，很安全。
可一想到王氏的沉默，小香就怎么也迈不开脚。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一咬牙，提着灯笼走进了黑暗里。
才走出一小段，灯笼忽而“噗”的一声熄灭了，无尽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
小香呆了呆，摸索着打开火折子查看，却发现灯笼里的蜡烛已经彻底燃尽。
默了一阵，她暗暗安慰自己：“没事的，黑漆漆的也挺好，就是遇上坏人，也发现不了自己。”
没有灯，又挺着个大肚子，速度自然就快不起来，她急得不了。
可这种事情急不得，若是摔了或者走错路，耽误的时间会更多。
小香一遍遍呼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情况也不是十足的糟糕，还有火折子，可以时不时点燃看看有没有走错路。
而且，这事说不定就是她想多了，她此行就是图个心安。
许是注意力要全部用来分清路况，慢慢的，她的心真的静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浮现出几点摇曳的火光，城门楼的轮廓在火光里时隐时现。
望着那高耸的、紧闭的城门，小香又有些无措，应该怎么喊开城门呢？
正踌躇间，城楼上忽而炸响一声厉呵：“什么人？”
那声音在夜色里格外凌厉，小香却有些如释重负，不用纠结如何喊了，她赶紧扬声回答道：“军爷，请你们行个方便，我有急事要入城。”
听出是个年轻的女声，几个守卫原本绷紧的弓弦稍稍松弛了些，有人嗤笑道：“你让开就开，你当这是你家院门不成？”
也有守卫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中的火把，“赶紧滚蛋！再敢啰嗦、”
话音未落，夜空中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斜斜钉入泥地，箭尾的白翎还在剧烈震颤。
小香吓得脸都白了，“军、军爷，我真的有急事。我、我是城里小神医宋英的朋友，我有很着急的事情找她，求求你们开门。”
静默了一阵，一个守卫探出头来，他望着下方的小香，皱眉道：“怎么还是个孕妇。”
另外几个守卫也探头看，均是惊讶不已。
清水县虽然民风淳朴，但也有过胆大的劫匪叛逆作乱，可当值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孕妇来求开城门的。
“你是小宋大夫的朋友？”为首的守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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