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拙劣的构陷
万俟云螭奔向她,二人相距约有十六七丈,戚红药凝着他的方向,怔了一怔,然后,向他迎去。
万俟云螭一时不敢置信,心头卷起一阵狂喜,但见她行不几步,忽然横身撞进一丛灌木!
哗啦一阵乱响,两道身影急遽跃起,一白一青。
青色衣衫的是戚红药。
白色衣衫的是连珊瑚。
脸色也是一白一青。
铁青的是连珊瑚,苍白的是戚红药。
连珊瑚大概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但马上就镇定下来。
她瞠目看向那一片尸身,仿佛是很惊讶似的,大声道:“是你杀了他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戚红药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并非不信她陷害自己,而是不信这构陷竟如此低劣。
“死的都是蓝家人,——你出于私愤,或者,跟妖勾结——残害我蓝家天师,却给我撞见,捉个正着!”连珊瑚冷毒的盯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就像喜鹊啣着块晶亮的玻璃那么得意。
戚红药的眼神,在万俟云螭和连珊瑚间缓缓挪移,慢慢后退。
万俟云螭望见她眼中一视同仁的戒备,霎时,心脏就像是给胡蜂蜇了一下——心脏这样脆弱无比的器官,本来是落一根头发丝在上面也受不了的。
戚红药后退三步,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要再退,否则,我们只好出手。”
戚红药顿足,没有回头,血色淡薄的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沈青禾。”
然后她又听见一种特异的声音,“噗”、“噗”——就像是石杵反复捣在一个盛满了黏浆的碗内。
噗,噗。
一道被怨毒腌透了嗓音响起:“戚——天——师——别来无恙?”
戚红药一时没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余光自下而上扫去,先望了个空——也不是很空,只看见,两根漆黑立棍,硬邦邦戳在河岸湿泥中,因负重甚苦,下陷数寸,又好似一双巨筷,搅在粘稠的酱碗内。
原来这是一副拐,原来这是个没有双腿的人。
仇恨使甘六本有三分英俊的一张脸,完全扭曲了。
他死死的攥着拐杖,白垩色的指骨,反像是拐头的装饰物,永远也不能跟这物件分离了。
他的双手既已用来架拐,自然,就再也使不出自小苦练、赖以成名的双刀绝技,可是,他仍坚持要亲来现场——就为了不错过仇人堕入地狱的瞬间!
黑暗中,草丛内仿佛还有人影——也可能只是风雨滂沱造成的错觉。
戚红药这时候要还不清楚自己是钻了套,不妨就一头扎进河去,呛死干净。
但知道了又怎样?
刀架脖子上,鸡知道快死了;猎人追到家门口,狐狸知道躲晚了。
不管她心里怎样想,究竟谁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一向是心越乱而人越定,这是她临敌的一个特点。
不过,在场的,却有人比她自己还担忧她的安危。
万俟云螭也想表现得有出息些,但这种惊慌和担忧,就像是痨病人的咳嗽,是怎么也藏不好,遮不住的。
他看见她,心里一时喜,一时又急,想要说些什么,但眼下这种情况,顶好是闭嘴。
他也并不很急,冷眼扫过那几人,慢慢垂目。
她既然现在没事,就决不会再有事。
“红药,你太大意了,”沈青禾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音色里,还带着一丝责备,隐隐关切似的:“你竟没有发现,我在后方一路尾随……你这是怎么了?”
戚红药道:“大概流年不利,冤魂缠腿。”
沈青禾呼吸卡顿了下,再开口时,可以感觉到他强抑着怒气:“你总是这样倔,可我其实不想伤你——”
戚红药发出“嗤”的一声。
她近来难得笑。
笑跟笑也是不一样的。
冷笑算不算笑?
嘲笑呢?
讥笑、苦笑又算不算笑?
——如果这些都可以叫做“笑”,那她就是笑了。
沈青禾声音又是一顿,恼羞成怒,道:“你总是这样,我们本可以谈谈,你唯一的活路就是——”
他忽然打了个寒噤,因为,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身上几处要害,都刺的一痛——就仿佛被人用铁锥洞穿了数个窟窿——
然而他低头看去,身体是完好无损的。
再抬头时,就对上了万俟云螭的视线。
那双眼睛,使沈青禾的舌头冻在了牙上。
他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可是,想到今日目的,心神一定,直了直腰,道:“万俟少主——我没叫错罢?不知你为何在此,我们也管不着——但人妖殊途,希望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万俟云螭听着这段话,觉得很离奇。
多管闲事?
她的性命安危,都成了闲事,那自己这辈子,还有正事可做么?
昨日,闻笑用一个讯息,想要换取自己的妖丹。
他说有人要设计伏击戚红药,万俟云螭也无时间调查真伪,接连动用十数种手段,想要入城给她送信,奈何古月城内,天师已比蚂蚁还多,虽内部有些乱,可于排查妖物一事,始终严密,每日刮地皮般来回检视。
万俟云螭又不知她会从哪儿出城,万般无奈,只好来此地点,提前蹲守。
可他来时,河岸一侧已是血流成河,腥气冲天,死尸堆如草垛——他一时懵住,只道自己来迟。
大雨滂沱,血腥冲鼻,使他完全嗅不出她气息在何处,只有一具具翻找。
直到,黑暗中有人靠近。
万俟云螭似有所感,抬眼看去,望见是她,一刹那,只觉似冬眠后照射了第一缕阳光,暖意自颅顶灌入四肢百骸。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身体刚才是那么麻木僵硬,三魂七魄好像是散养,见了她,才重回躯壳。
沈青禾、连珊瑚、甘六——他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想要去到她身边,可是,她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将他钉在原地,不敢寸进。
戚红药移目向连珊瑚,轻笑一声,道:“你们想构陷我,凭这种程度,还不够看。”
她微微偏头,极不易察觉的,从最小、最远的关节,一寸寸、一丝丝的放松自己,感觉着骨骼韧带的摩擦,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肌肉舒张的声音,在体内细密而持续的奏响。
甘六恶笑一声,道:“贱人,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里至少死了百余人,够把你千刀万剐!”
戚红药看着他,认真地道:“因为这不像是我的手笔。”
甘六瞄尸堆一眼,道:“哈,难道他们脸上要刻你名字!?”
戚红药道:“我杀人呢,爱好凑堆,要么十二生肖,要么廿八星宿,这些个,能凑齐百家姓,却还差几个。”她摇头:“一看,就非我手笔。”
万俟云螭笑起来,痴痴看着她的眉眼神态,只觉无一处不好,心里说不上的万千喜欢,可心脏酸涩刺痛,好像浸在梅子酒中。
他往前一步,又想起她对妖之痛恨,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肯跟他扯上关系吧?念及此处,黯然停步。
甘六明瞪着她,明知不该问,但嘴贱,“差什么?”
戚红药轻声道:“还差一个姓连的,一个姓沈的,一个姓甘的!”
甘六大怒:“你——!”
刹那间,闪电掣空,天地暂明,戚红药猛地纵身而起,径投河面!
这一下,着实出乎意料,连沈青禾,谁没料到她会突然遁逃——就在放了大话以后!
电光一闪而逝,只听“通”的一道入水声——就在这水花溅起的同时间,连珊瑚已扑至近前,双袖一卷,“啸”的一声,千百道银光从她流云水袖中激射河面!
沈青禾也飞身跃前,却没有动手,他凝气于目,在翻滚的浪间疾扫,左手中、食指间挟着三张黑符,符纸好似铁制,张张硬挺,又有一层淡淡灰气。
戚红药如果看见这三张符,恐怕宁肯淹死,也不会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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