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星光（下）
……
一瞬间，
死一般的寂静在舱室中蔓延。
但紧接着，寂静被叫骂和恐吓打破：
“什么人！”
“救护车快去检查链路，我们的频道被劫持了！”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们大王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碎……”
“安静。”
博派们的叫嚣声瞬间停止。
王座上，虚弱的残躯低声说道：
“你……是谁？
“你是我们身后刚刚冒出来的战机？
“你……来自那个宇宙？
“你是那个宇宙的塞伯坦人？”
方舟号后方，
一架金色的异星战机瞬息而至，传达着远在反塞伯坦上的人类君王的声音。
大竞技场上方的金色战机中，陆明摇了摇头：
“猜测错误，
“但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们抵达不了那边。
“在正宇宙，你们会瞬间散逸。”
王座上，擎天柱的残躯微微低下头。
他的眼睛依旧牢牢盯着舷窗外斑驳的光影，
但他却没有出言反驳，
安静得出奇。
王座旁，救护车看向擎天柱，
他希望自己的君王能像之前所有时候那样，狂笑着打断对方，
说出豪言壮语，或不屑地怒骂。
但什么也没有。
从方舟号起飞那一刻，他的君王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时间不多了，”
陆明的声音在船舱中回荡：
“宇宙大帝撞击出的裂隙相当于特殊的虫洞，
“你们很快就会抵达。
“如果现在尝试返航，或许还能活下来，
“我和擎天柱，会给你们一次公正的审判。”
没人回答。
博派们带着讥讽的笑意，看向船舱中的所有扩音设备，
他们交换着目光，随后沉默地凝视着船首的王座。
良久，
在越来越凄厉的受损警报声与电火花的杂音中，
擎天柱忽然抬起头，轻声说道：
“散逸之后呢？”
这一次，换陆明沉默了。
几秒后，少年回答：
“我也不知道。
“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从来没有反宇宙的生命到达过‘正面’——反宇宙本来就不该有生命，只有塞伯坦这种超级存在，才会在世界的另一面落下投影，诞生你们。
“所以，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你们完全消散，尸骨无存，
“反宇宙的物质本就是稀缺的，你们的存在一旦离开反宇宙，丢掉了你的质量，就不会再增加出另一个你。
“你们都会死，彻底死去。”
陆明将“彻底”两个字咬得很重，
擎天柱仰头靠在王座上：
“我懂你的意思。
“不再有轮回，不再有机会。
“那样也好。
“至少，我们死在了真正的世界里。”
“……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你们会再次回到这里，受轮回之苦。
“这种可能没有任何依据，只是我的推测。”
擎天柱点了点头：
“那我就再试一次。”
“……”
擎天柱的双手从王座扶手上松开，
但他的双眼，依旧牢牢盯着舷窗外：
“无论结果如何。
“我都要自己带领我的人民，走这条注定的路。”
“……”
船舱中寂静了下来。
博派们面面相觑，他们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不安、惶恐、如坐针毡……以及坚定。
几秒后，擎天柱忽然问道：
“那个世界，有她吗？”
“谁？
“……噢。
“艾丽塔？
“有，但肯定和你这边的不一样，
“而且，她也不认识你。”
“那个世界的我，和她……”
“他们很幸福。”
擎天柱呆呆地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密集的、斑驳的光影，轻声说道：
“真好。”
下一秒，剧烈的震动席卷船舱。
舷窗外，那些从亮白变为斑驳的光影，仿佛瞬间聚拢、搅拌在一起，仿佛打翻的调色盘，
紧接着，在一秒钟内凝固成画面——
星海璀璨。
这一刻，方舟号终于穿过时空裂缝，
抵达了正宇宙。
苍白的裂隙在飞船后方合拢，只差一点，他们就被关在了世界的另一面。
但下一秒，那裂隙再次炸开——金色的战机穿过世界的屏障，追上了方舟号。
安静地悬停在它的正上方。
但已经无人在意这如影随形的异星战机了，
方舟号内，博派们不由自主离开座位，缓缓起身，呆呆地凝视着舷窗外的胜景，
凝视着他们漫长生命中从未见过的浩瀚之物。
灿烂的星海在他们的面前展开。
塞伯坦人的机械瞳孔能够覆盖更广的电磁频段，在他们的眼中，正宇宙不是黑暗的，而是充满灿烂光辉、五颜六色的画卷。
“天啊……
“这就是……真正的宇宙？！”
“老大牛X！！！”
“我、我有点晕……整个电磁频段都在尖啸……太、太亮了……”
“这里好美……这些色彩、这些星球……”
“这么多星球，这么多资源……大王是对的，大王一直是对的！！！”
难以置信的低语、癫狂的欢呼，响彻方舟号。
擎天柱的双眼仿佛被舷窗外的景色吸住了，
他想要起身，想要走到窗边，更近地观察这星海，
他想沐浴在星光中，想要靠近一颗真正的恒星，沐浴在阳光里，
但他忘记了自己只剩下一半身体，他撑起的双手导致上半身的失衡，向王座下栽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将他抱起，走向舷窗边——救护车激动得声音发颤：
“大王，您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擎天柱根本没听到心腹的话，
他伸出手，伸向那开始散发出红色光芒的舷窗：
“终于……”
终于。
他想着。
无数次轮回，无数次征战。
我们，终于——
“自由了！！！”
他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悠长的怒吼！！！
他的吼声惊醒了其他狂喜的博派，
于是所有人高举手臂，握拳，随着擎天柱一同发出吼声。
他们的吼声响彻方舟号，响彻寰宇，
压过了飞船疯狂鸣响的损伤警报，
以及装甲解体、舷窗破碎的声音。
慢慢的，反塞伯坦人们平静了下来。
博派们笑着看向彼此，拍打着彼此的肩膀，在频道中相互赞扬，道别——
舷窗已经破碎，舱内失压，已经失去了传声条件。
最后，他们看向舷窗前方那个身影——
救护车的肩头，残躯破碎的紫色君王，慢慢抬起手，看向指尖——
红色的光芒从他的手掌上亮起，他的手正在消失，一点一点。
不只是手指，所有肢端结构都在散开，化为红光，飞入宇宙。
频道中，不知谁的声音响起，带着习惯性的胆怯：
“大王，我们会怎么样？
“我们……会去哪儿？”
擎天柱放下已经失去手掌的手臂，没有回头，没有去看这群追随他烧杀抢掠的暴徒：
“我……不知道。
“或许我们就此死去，
“或许，我们将回到我们的塞伯坦，重新开始。
“但现在，我只能带你们走到这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频道中炸开：
“大王，下辈子，我们还跟你一起干！”
然后是另一个：
“对！还跟着大王！”
另一个。
“大王，来生再见！”
博派们的声音杂乱，在频道中炸开，震耳欲聋：
“擎天大帝！！！”
“擎天大帝！！！”
“擎天……”
频道中的人数开始迅速减少，
而船舱也开始消失。
擎天柱转过头——救护车已经松开了他，
但他也没有落在甲板上，
重力系统已经失效，他正漂浮在宇宙中，
他看着救护车那逐渐消散的半张脸，点了点头：
“谢谢你，老朋友。”
他转头，看向身后：
“还有你们。”
那里空无一人。
唯有灿烂星光，包裹着他。
他再次环顾星海，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战斗面罩也消失了。
最后，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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