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对视

不同于那些集体躺平、仿佛时间流速都变慢了的凡人城市，属于超凡者的仙城，是不折不扣的不夜天。

    无论外界是白昼还是黑夜，城内永远灯火通明，灵光闪耀。

    这里的卷度，跟秋菊城这样的躺平城市是两个世界。

    因为有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现实。

    随着科技的进步，AI机器人、自动化技术能替代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工作，从生产到服务，从计算到创造。

    机器什么都有可能做，惟独不能代你活着，代你长生。

    不开启修炼之路，不一次次突破生命本质的桎梏，不持续地强化自身真灵强度的话，凡人的有效寿命基本没有任何办法突破五百年的大关。

    这倒不完全是肉体衰老或疾病的问题。

    泰拉的生物技术足以让肉体维持更久。

    纯粹就是，随着时间流逝，个体承载的记忆信息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庞杂。

    那浩如烟海的记忆碎片、情感体验、知识积累，最终会将不够强大、不够坚韧的自我意识彻底压垮、冲散，导致人格解离，认知混乱，或者陷入一种无法分辨真实与记忆的混沌状态。

    虽生犹死。

    五百年的界限，是基于大量统计数据得出的、凡俗意识所能承载的极限。

    至于为什么强调的是“有效寿命”，那是因为在泰拉内部，确实存在一些被视为“邪道”的禁忌技术或秘法。

    这些方法能够通过某种极端的神经手术或意识操作，让无法承受记忆重负的普通人，选择“扔掉”几乎所有过往的记忆、情感、技能，只保留最基础的生理本能和语言能力，如同格式化一般，以同一个身体“重生”为一个懵懂的、空白的新生意识。

    然而，经历这种连构成“自我”最核心的记忆都主动抛弃的极端玩法后，苏醒过来的那个意识，到底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

    这一直在泰拉的哲学界、伦理委员会乃至市井巷陌都存在着巨大而激烈的争议。

    有人觉得，这跟因事故导致的严重失忆区别不大，无非就是从被动承受变成了主动选择。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社会身份或许可以延续，只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录而已，本质上人格的连续性依然存在。

    总不能失忆的我就不是我了。

    但更多的人则坚持认为，当所有的记忆、爱恨、经历都被抹去，那个全新的、空白的意识，跟原来的个体已经没有任何本质的联系。

    这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自杀，原来的“我”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占据着旧躯壳的、陌生的新灵魂。

    这种争议，从未停歇，也注定没有标准答案。

    ……

    至于卷还是不卷，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有人觉得，一切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

    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

    不管怎么样，能多活总是好的。

    也有人觉得，将海量的时间精力，耗费在追寻那遥不可及的长生幻影上，到头来，真正属于自己，用来痛快享受生活，感受“活着”本身滋味的时间，反倒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修仙是为了长生，结果一千年的寿命，九百年都在折腾修炼，这样的人生说不好比只能活两百年的凡人还蛋疼。

    人们莫衷一是。

    但至少在数字上，大家用脚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沿着前往马林乔亚的直线，白墨途径的众多城市里，躺平城市跟奋斗城市的比例差不多是十比一。

    ……

    “前面就是马林乔亚的范围了。”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的蒂奇说道。

    从秋菊城离开以后，两人便在无尽大地的上空化光前行。

    他们的身影拉长、模糊，融入一白一黑两道璀璨而凝实的光弧，以接近十分之一光速的恐怖速度，沉默地掠过下方飞速后退的山川、河流、荒漠与城市，一路横穿了大半个泰拉。

    风声、云气、乃至空间本身，都在这种极速下被撕裂、甩在身后。

    “嗯。”白墨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他的神念已经能感觉到，前方那片被无数灵光道则笼罩的宏伟区域边缘，有数十道凝练无比、蕴含着庞大能量的真仙级别虚影，或明或暗地矗立、盘坐、悬浮着。

    那是真仙意志与力量的显化。

    除此之外，还有超过一百五十层繁复交错、灵光氤氲的顶级防御阵法，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像是一个无比精密而坚固的巨壳，将马林乔亚的核心地带守护其中。

    这些阵法与虚影，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或者说，等待着自己这道毫不掩饰、径直而来的白光。

    他压根没有掩盖自己行踪，但凡诸位真仙不是闭了死关，彻底封闭自身六识，都能够轻易察觉这股毫不避讳、甚至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接近。

    白墨所化的白色流光，在离马林乔亚还有约莫百里的时候，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柔软墙壁，速度骤减，然后彻底停了下来，光芒收敛，显露出他清晰的身影。

    百里距离，对于凡人而言或许需要跋涉，但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存在，跟面对面直视也的确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了，一切细节在神念感知下都纤毫毕现。

    不过，从那些真仙虚影和阵法隐隐流转的韵律来看，泰拉的真仙们似乎并无明显的敌意。

    帝国展现出来的阵势虽严，却更像是常态化的守卫与一种礼仪性的展示，而非蓄势待发的攻击前奏。

    白墨还特别注意到，在那数十道虚影中，有十多个相对陌生的面孔，他们的目光格外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中似乎并无警惕或审视，反而带着一种……无尽的好奇。

    一种近乎纯粹的、探究般的兴趣，仔细地打量着白墨，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内在的某些本质。

    “贼哈哈哈哈哈！”蒂奇也显出身形，站在白墨侧后方，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声，打破了这份隔着百里的寂静对峙。

    “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儿子，好女儿，好老婆，好老公！”他毫不在意地开玩笑道，大手随意地挥了挥，指向那些带着好奇目光的虚影方向，言语中丝毫没有怕得罪人或触犯忌讳的意思，显得百无禁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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