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果然是畜生啊
王耀白衣胜雪，立于虚空，目光落在城头那些修士身上。
他们依靠着粗陋阵法守城，虽然守得左支右绌，但妖兽只是数量多了些，位阶过低，他们身上也未见什么严重伤势。
城头、城下、城门前，加起来约摸数十人，修为参差不齐，隐隐以三人为首。
修为最高的那名男人是炼气七层，另外两人是炼气六层，他们衣着相对体面，身上穿着同一种灰蓝色制式的长袍，显然是话事人。
其余人则多是炼气三四层的修为，穿着打扮简陋，法袍几乎和凡人衣衫没什么区别，手中持着的法器也黯淡无光，灵光微弱，连一阶都勉强。
王耀视线掠过他们，投向城内。
这处一阶灵脉所在，天地间弥漫的魔气、煞气以及那些污浊之气确实淡薄了许多，但空气中却有另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奇异气息，丝丝缕缕，弥漫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那气息驳杂而又统一，细细感知，仿佛无数嘈杂的低语，像是祈愿的沉淀，混杂一体。
王耀若有所思，这莫非是……香火愿力？
“主人，这是香火气。”
识海中，轩媛的声音适时响起。
她作为人族圣剑，曾受万民供奉，对这种力量再熟悉不过。
王耀微微点头，心下了然。
他也听说过香火道，此道以众生愿力修行，弊端极大，甚至可以说对修士本身的心性乃至神魂都有着污染，故而仙盟之中，极少有宗门修行这般法门。
但在灵气稀薄的外域蛮荒，修士以此为道，倒也算是一种选择。
这时阴神戒里的玉晓刚也皱起眉头。
他感受着香火气，又看了看下方那些炼气期的蝼蚁，总感觉他们身上的气息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
而下方的炼气修士们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死寂过后，便是压抑不住的骚动。
一名炼气三层的修士望向为首的蓝袍修士，激动的颤声道：“周神使，这位降临的上使，莫非就是我神教中的筑基期大能？”
“没想到这次兽潮，我教竟派来了这般大人物巡视？”
被称作周神使的周通，心中的震撼同样未曾平复，面对同伴的询问，一时间也无法立刻作答。
他区区一个炼气七层能有什么眼力，虽然被同伴尊称为神使，但也不过是神教基层，只在这座偏远小城里算得上一个人物。
他平时见的最大的高手，就是城中那位炼气九层的大神使，至于那些掌管着大仙城的筑基期司铎，他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
不过，他只觉得空中那白衣大能的气息深不可测，好像比他曾经见过的筑基前辈还要更强，于是他重重点头，十分肯定道：“应该没错了！这就是筑基大能！而且这位上使在筑基期中，应该也是那种大高手！说不定是那种筑基后期的大能！”
说罢，回过神的周通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一众修士，朝着空中的王耀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虔诚与激动：“小人黑石城神使周通，恭迎上使大人！恭迎上使大人降临！”
“我等无能，未能提前肃清妖氛，竟劳动大人出手相助，实乃我等之罪！”
“不过请上使大人放心，便是兽潮来袭，今日的祭典也绝不敢耽误分毫！本城大神使石沅，此刻正在祭坛主持仪典，未曾懈怠！”
他们的语言十分粗犷，落在王耀耳中，像是野人吱哇乱叫。
来域外蛮荒之前，王耀也就地域文化问题做过功课。
据说人界之法源自上界，修行法门乃至语言文化皆是如此。
但经过数万年的演化，文字及发音也都有不少变化。
如今五域界由万仙盟统辖，各域语言相近，统一推行真言官话。但外域蛮荒远离五域，仙道文明衰弱，语言更是驳杂，王耀是听不太懂的。
不过他神魂有无形波动微微荡漾，【自在神光】的机制已然发动。
虽然他现在的手段离真正的“他心通明”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捕捉其他人投向自己的心念波动，理解其意，却是轻而易举。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上使”、“神使”、“祭典”，再结合此地浓郁的香火气，王耀心中了然，他们应该属于某个教派势力，而且很明显，是认错人了。
随即他心念一动，用解语神通法门传音，意念直接传入对方脑海。
周通等人只觉耳边声音响起，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话语的意思却能清晰地明白。
“你们认错人了。”
“我并非你们教派的上使，只是一位路过的大侠，要寻一处灵脉歇脚而已。”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王老祖乃正道天骄，自诩便是大侠了，但此言一出，城头上的气氛却瞬间凝固。
方才还激动不已的修士们，脸上的狂热与虔诚瞬间冻结，化为惊愕与茫然。
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简陋法器。
周通脸上的笑容僵住，愕然道：“怎么会……您不是我教的上使？是……路过的？”
“路过的？不是我们神教之人？不信仰我们的神尊？”
他喃喃自语，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怪不得衣着如此不同，语言听起来也很奇怪！
这位大人，难道是传说中来自其他地界的……无信者！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片被神明光辉笼罩的大地上，见到神教之外的异类！
周通也曾听过神教中的一些关于异类的故事，说无信之人，心无敬畏，行事乖张，乃邪魔外道，畜生至极！神教之人见之，或需远离，或需净化诛杀！
但……对方自称大侠，刚刚还出手相助，而且他是一记神通便灭杀兽潮的筑基大能，实力深不可测，绝不能轻易得罪。
大神使还在主持至关重要的祭典，此刻，必须由我来应对了……
周通强行压下心中惊骇，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原来是路过的贵客，失敬，失敬！”
“大人愿意莅临我黑石城，出手援助本城，是我等的荣幸。”
“大人既要歇脚，本城自当扫榻相迎，还请大人入城。”
他连忙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开法阵，姿态放得极低，但眼神深处的那戒备与警惕，自然瞒不过王耀的感知。
不过区区炼气蝼蚁的心思王耀自然不在意，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落在城头。
“大人请随我来，城中心灵脉节点处，尚有清净院落可供大人歇息。”
周通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同时试探着问道：“大人，那些妖兽的尸骸材料，我等帮您整理起来吧，稍后送至府上。”
王耀随意地摆摆手，淡然道：“不必给我了，一群一阶畜生而已，你们自行处理吧。”
一些一阶的材料，还没他的一口口水来的有价值。
王老祖要是现在往地上吐口痰，其中蕴含的灵机都够这些小修士当成无尽能源了。
听闻此言，周通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几百具妖兽的尸骸材料啊！对于资源贫瘠的黑石城而言，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位前辈……不愧是筑基大能，当真大气！
虽然神教内说要警惕远离不信神尊的无信异类，但这位前辈修为高深，又出手相助，还如此慷慨，实在很难让人升起恶感。
谁说无信之人都很邪恶的？我看这位大人，真的就是一位大侠！
于公于私，都必须好生招待，不能怠慢！
王耀这时随口问道：“我看此城修士与凡人混居，你们还会特意庇护凡人？”
周通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王耀会问这个，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理所当然的虔诚，恭敬回答：“回大人，不论是修士，还是无法感应灵机的凡人，皆是我神教子民。在至高无上、光辉普照的神尊座下，万众一心，不分彼此，共沐神恩，如此积累功德，是应有之义。”
王耀微微点头。
玉虚典籍记载，外域蛮荒之地，临近西漠的外围还好，但越是深入，越是混乱不堪。魔修妖修遍地横行，弱肉强食，有些地界野蛮如未曾开化，甚至如同畜生一般。
外域无限大，人皇剑给他带到的位置不说有多深入，但肯定算不上外围了。
看这黑石城，有组织，有信仰，懂规矩，庇护信众，王耀觉得这片地界的文明应该还可以，并没有典籍描述的那么恶劣不堪嘛。
走进入城内，只见家家户户门前，都供奉着一尊尊没有五官的人形神像。
方才冲入城内的七八头妖兽肆虐过后，街巷上留下了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迹斑斑，不少神像都被溅上了殷红的血迹。
修士们高声宣布兽潮已经退去，人们便立刻由家家户户中走出，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救治伤者收敛尸体，而是纷纷朝着周通等修士沿街跪拜，嘴里念念有词，反复念诵着对神尊的赞美。
就连那些被妖兽撕咬得鲜血淋漓的伤者，也挣扎着跪拜在街上，任由鲜血淋漓。
街上血迹斑斑，尸骸尚在，这些人却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与伤痛视若无睹，脸上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木然，像被抽走了神魂的提线木偶。
王耀微微皱眉。
这宗教氛围太怪异了，透着一股子邪性，令人不适。
这时，几名炼气一层的修士捧着一个玉瓶，小跑着迎了上来。
周通不敢怠慢，示意他们将玉瓶呈给王耀，脸上堆着笑：“大人，此番多谢您出手相助，解我黑石城之危。”
“此乃我神教每次仪典之后，由教众心血虔诚所化的【神恩丹】，聊表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王耀的目光落在那个玉瓶上，眉头瞬间皱得更深，脸色也冷了下来。
丹瓶还未打开，他就感知到了其中的阴冷和血腥。
作为丹道大宗师，王耀瞬间就看透了这丹药的本质。
周通说的一点不假，这还真是由教众“心血”所化。
这特么是用活人熬炼而成的血丹！
特么的，邪教是吧！
王耀冷哼一声，浩瀚无匹的神识瞬间覆盖了这座城池。
城中心广场之下，一座巨大的地下祭坛映入他的感知。
正如周通所言，即便城外兽潮汹涌，城内的祭典也未曾停歇。
一名炼气后期的修士正高举法杖，面目狂热地主持着血腥仪典。
祭坛之上，浓郁的血腥味被法阵死死束缚，数百名面色惨白的少年少女被血色的锁链捆绑，悬浮在半空。
他们的精血正被不断抽取，汇入祭坛中央那尊高大的无面神像之中。
上百人已然成了干瘪的尸体，神像身上浸染的血色，远比街巷中妖兽肆虐留下的血迹更为厚重刺目！
这一幕，让王耀又想起了自己修仙之路的开局。
玄天魔宗的祭坛上，黑虎噬人后，那些邪修便开始拿他们抽魂炼丹！
玉虚山的典籍果然不欺我！这外域蛮荒果然魔修妖修遍地，都特么是畜生啊！
王耀眼中寒光迸射，一股无形的神念之力已然扼住了周通的脖子，将他如同鸡仔般提离地面。
“你们所谓的神教祭典，就是这般血祭活人？”
冰冷的声音刮过地下祭坛，王耀一念之间便已出现在祭坛上空。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怨气与邪异的香火气混杂，令人作呕。
“真是该死的畜生！”
库喳——！
眸光似剑，笼罩祭坛的血色大阵被王耀一眼瞪碎。
那尊吸纳了无数生命与魂魄的无面神像，也瞬间布满裂纹，坍塌成一地废墟，侥幸存活的少年少女们身上的血色锁链也应声崩解。
“噗——！”
主持血祭的几名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阵法强行破灭带来的反噬之力轰得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砸在祭坛边缘奄奄一息。
被王耀神念之力扼住脖颈，提溜着一同来到此地的周通，双眼翻白，面色酱紫，连一丝空气都吸不进来。
痛苦与窒息感淹没了他，但他却没有恐惧，没管自己的死活，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破坏我教圣神仪式！摧毁我教神尊神像！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啊！！
这外来的无信异类果然和教会所说的一样，都是特么邪恶至极的畜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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