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交代后事（下）
灵曦真人静静的看着王耀。
这几日云梦也来找过她，言语间难掩忧虑，说王耀此番要出远门，归期不定，说他分发资源，详加安排，天材地宝、护身符箓、功法感悟等修行资源都为她二人备至到了化神阶段，那架势跟要交代后事一样。
这让灵曦真人心中颇为惊讶。
本以为王耀如今恐怖的修炼速度，从元婴中期到后期，乃至突破化神，恐怕也用不了太久。
本以为这次游历最多一年半载，他总要回来冲击化神关口。
可这般安排，真像是做好了长久不归的打算。
“小耀，听云梦说，你这次下山很久都不回来？”
灵曦真人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带着关切。
王耀迎上师父的目光，想了想道：“也不是说一定要很久，主要是弟子也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提前安排一下，也是有备无患嘛。”
他心下思忖，若运气好，在抗争派的智教遗址就能找到有关【运道】的传承，解决自身气运隐患，那他自然很快就能凯旋。
如今有灵性恢复大半的人皇剑带着他穿梭五域，外域蛮荒一来一回的遥远路途根本不算问题。
可若是找不到运道传承，他便只能继续在外奔波，寻找其他破局之法。
炼天炼地终归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方案，前路茫茫，他自己也不知需要耗费多少光阴。
灵曦真人微微颔首，她知道王耀性格跳脱，但心思缜密，做事稳妥。
想到小徒弟一般不做无的放矢之举，这一趟下山，恐怕真不是那么快能回来的了。
她没有立刻接话，一时间竹林间唯有风声。
两年半的师徒时光，于她千年修道岁月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这小徒弟的牵挂，却远压过了过往许多漫长的岁月。
王耀见状轻笑一声，打破这份沉静：“对了师父，弟子这几日参悟仙经，偶有些浅薄心得，出发之前想与师父探讨一二，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说着，他手腕一翻，取出为灵曦真人准备的数十枚玉简。
灵曦真人眸光微动，伸出纤纤玉手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清冷的眸中便骤然掀起波澜。
【万法源流辑录】、【三十三罗天阵图解构】……赫然是她修习的两大仙经【万法根源箓】与【三十三罗天阵图】的衍生注解与精义阐发。
初时尚算平静，但随着浩如烟海又条分缕析，直指本源的精妙论述涌入识海，她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这些典籍视角之新奇，见解之深刻，甚至让她这位修行千载的洞虚大能都感到眼前一亮，许多以往晦涩不明的关窍，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实在不像是元婴修士能有的感悟，倒像是上三境老怪呕心沥血留下的传道之作。
“这是你……”
灵曦真人看向王耀，眸中带着询问。
王耀微微一笑：“前些时日去了一趟玉仙峰，观想仙经时偶有所得，便将其记录下来，希望能为师父的修行提供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还请师父斧正。”
灵曦真人闻言，眼底的震撼化为更深的欣慰，暖意于心头流淌。
她又不傻，自然能看出这是小徒弟在临行前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
她知道王耀为云梦和韩清准备了初学者的引导篇，却没想到这小徒弟为她也准备了这般传道精义。
这孩子……
而且这般道行，也难怪前些日子白灵师姐会那般痴缠着王耀，非要与他论道不可了。
灵曦真人目光愈发温柔：“随我来。”
二人走进道场，盘膝而坐，师徒间的论道就此展开。
静室之内，道音纶纶，玄奥非常。
静室之外，竹影摇曳，月升日落。
师徒二人的论道从黄昏至深夜，又从深夜至黎明。
洞虚大能和元婴老祖相互开口，一问一答间，身周道韵流转，无数玄奥的符文与阵图在他们周身幻生幻灭。
时而如清泉流淌，阐述符箓妙理，时而如星河倒卷，推演阵图变化。
灵曦真人完全沉浸在这场论道之中，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展颜领悟，眸中异彩连连。
王耀亦是全神贯注，将自身对仙经的感悟，毫无保留地阐释。
灵曦真人只觉的这位爱徒对于仙经的理解，思路之奇诡，论证之精妙，让她这位洞虚后期的符阵宗师都不禁沉浸其中，只感觉酣畅淋漓。
她甚至觉得自己徒弟讲的比自己师父讲的都好。
三天三夜，日月轮转。
当最后一缕道音消散，灵曦真人闭目良久周身流转的道韵才缓缓平息。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深处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澄澈与通透。
看向王耀，眸光又化为感慨欣慰和温柔，这三日论道，对她的触动不亚于一次百年闭关。
她轻声感叹：“小耀，你的道行……和你三日所言，胜过百年苦修，有徒如此，为师实在幸甚。”
王耀拱了拱手，笑嘻嘻道：“师父过奖了，这都是师父教的好啊。名师出高徒嘛！”
灵曦真人知道他就会这么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无奈，又似是宠溺。
什么教的好，自己这小徒弟实在是生而知之，妖孽得不像话。
但此时灵曦真人也知道他的跟脚，虽仍觉震撼，却也不再瞳孔地震。
这时王耀神色正经了些，话锋一转道：“师父，弟子还有一事，需要告知您。”
“末法大劫很可能要降临了。”
“还有八长老门下的叶傲天，很可能是此世的天命之人。”
此言一出，灵曦真人美眸骤然一凝，开始瞳孔地震。
王耀还是老样子，将缘由推给了人皇剑：“弟子的人皇剑灵，修养至今，于冥冥中感知到几丝大劫和天命气息。”
“虽感知不清，不能完全确定，但事关重大，不得不防。”
他也没有将话说死，留有余地。
识海中，正趴在王耀元婴脚边，抱着一缕剑气玩耍的金色萝莉轩媛闻言一愣，茫然传音道：“主人，我没说过啊？我什么时候感知到的？”
王耀的元婴伸出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我爱撒点小谎。”
“哦哦。”轩媛似懂非懂，不再多想。
灵曦真人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但出于对王耀的信任，却未曾怀疑，已是面色肃然。
“末法大劫，天命之人……”
“命之人乃仙道文明之子，气运滔天，一生纵横不败，应劫而生……”
她轻声喃喃，然后深深看了王耀一眼。
说来也是，叶傲天入门以来，顺风顺水，修行短短四年便在罗天大醮筑基斗法上取得魁首，也只在王耀手上吃瘪受挫……
灵曦真人已从师尊那里得知了王耀的跟脚，觉得天命之人栽在他这个“变数”的手上，倒也不算出奇。
王耀则目光坦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灵曦真人没有就徒弟的跟脚多说什么，转而蹙眉道：“大劫将至，天命之人应劫而生……天道宗监察五域，但一直未曾观测到明显的劫气滋生。不过说起来……”
劫气没滋生，因为我这【夺运】的被动还没发力呢，再等等可就不一定了……
王耀心中暗自吐槽，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神情严肃道：“人皇剑有所感应后，我也特意关注了万仙盟的诸多消息。”
“近年以来，乾坤法则动荡不休，各处出世的上古秘境越来越多，各方仙门的天之骄子也是层出不穷，上品灵根天赋的仙苗也越来越多，仿佛雨后春笋，显然已是大争之世。”
“还有，天道扭曲加剧，尸解仙现世，天外之魔重现，师爷他老人家也在这时飞升，五绝之中只剩六道仙门存有大乘，万仙盟乃至修仙界的格局都开始变换，面临重新洗牌……种种迹象都证明，如今已是万古未有之大变局！”
“人皇剑窥探出的天机虽然似真似幻，模糊不清，但万万不可不当回事。我建议宗门尽快做出应对，积蓄力量。”
“同时，可以开始大力栽培叶傲天，加强与宗门的绑定，不过对他是天命一事不可宣扬，若是让其他仙门知道，说不得反而会引起争夺。”
王耀虽然爱撒点小谎，但事关世界毁灭，除去自己的气运隐患未对师父言明，其他的信息他也算开诚布公。
毕竟他这一去不知何时归来，宗门必须早做准备。
叶傲天身为当代版本之子，脑子不太好使，但能对【运道】有所反应。尽管有玉晓刚这位前代版本答案的无能结局，王耀也觉得那二哔叶子大概率也不堪大用，但有枣没枣还是打两杆子吧……
如今乱世将启，叶子这天命身份一旦暴露，若不牢牢捏在玉虚仙门手中，必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或忌惮的焦点。
灵曦真人秀眉紧蹙，沉默片刻后问道：“既然如此，大劫可能已在酝酿，风波将起，你要在这时候游历五域？”
王耀迎上师父的目光，眼神清澈坚定。
他再次搬出万能理由，撒点小谎：“徒儿心血来潮，灵觉频繁跳动，感觉此行于弟子道途至关重要，必须如此。”
同时他又半真半假道：“不瞒师父，徒儿修行实际上出了点问题，开创【灵宝通天真法】也是不得已为之。
“但完全依仗此法定鼎未来，限制太大，与同阶修士相比，战力和根基恐怕会位于末流。”
“弟子不甘心就这么一条道走到黑，还想趁此机会，游历天下，探寻一下是否有其他方法，或能找到弥补之道。”
“现在五域虽暗流涌动，但终归没有爆发大的灾厄，若想游历探寻仙缘，也只有此时了。”
【灵宝通天真法·阉割低配青春版】是这样的，不过王耀自己用的是【灵宝通天真法ProMax至尊典藏版】，自然不会有这般窘境。
但还是那句话，王耀爱撒点小谎。
灵曦真人之前对小徒弟为何会开创道途一事早有猜测，如今也算确认。
她看向王耀的目光带着复杂：“这么大的事，为何未与我说过。”
“哪怕你出师了，我也是你师父。”
王耀讪笑一声：“当时不是说过师爷那次找我，探讨出开创新法一事么，弟子觉得既然已有解决之策，便不想让师父过多忧心，故而便没细提其中的窘迫之处。”
灵曦真人又是沉默，像一个无能的丈夫。
气氛再次静默下来。
王耀知道将大劫将启一事告知师尊，灵曦真人可能会担心，甚至会怀疑他劫气入脑，把他按在山上，甚至关起来禁闭，以免他外出涉险。
不过人皇剑灵复苏，灵性大涨一事，哪怕灵曦真人也不曾知晓。
如今王耀身负卧龙凤雏，玉老虽然是个废物不能上身，但好在剑老争气可以代打。
有灵性大半复苏的人皇剑在手，哪怕灵曦真人出手阻拦，关他禁闭，王耀想离开玉虚洞天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
“师父，你要拦我下山么？”王耀目光清澈，看着灵曦真人。
灵曦真人也静静的看着王耀，看着他清澈的眼神，许久，她站起身来，走到王耀面前，摸摸他的头。
“师父尊重你的想法。”
“师父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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