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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5章 祠前定规


且说三人穿过回廊,径往前厅而去。

此时旭日初升,晨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昨夜喜宴留下的残红映得分外鲜亮。

府中仆役正在洒扫庭除,见了杨炯三人,皆垂手侍立,口称“少爷、少夫人”,面上却都带着了然的笑意。

杨炯心下感慨:这新婚次日的光景,果然与平日心静不同,仿佛一夜之间便成长了许多。

转眼到了正堂“崇德堂”,但见朱门洞开,里头人影绰绰。

杨炯抬眼望去,心头不由一震。

堂上正中设着两张紫檀太师椅,杨文和与谢南端坐其上。

杨文和今日着深紫色团花锦袍,头戴乌纱巾,面容肃穆中透着几分喜气;谢南则是一身绛红遍地金褙子,发梳高髻,戴赤金点翠头面,端庄雍容。

二人身后立着青黛和文竹,手捧如意、拂尘等物,一脸肃穆。

这倒也罢了,最让杨炯讶异的是,堂下左右竟坐满了人。

东首一排玫瑰椅上,李渔抱着襁褓中的杨执中,柳师师身侧嬷嬷抱着杨明眉、杨明宫姐弟,杨渝小腹微隆,坐在特设的软垫上,叶枝面色尚有些白,却也强撑着来了。

满室珠围翠绕,脂香粉气,恍如瑶台仙会。

杨炯心下一转,暗想:爹娘将人都召来,莫不是要给萱儿立威?他侧目看向陆萱,见她神色从容,步履稳健,不由暗暗点头。

三人入得堂来,杨炯领着陆萱、郑秋上前,齐声道:“给爹娘请安。”

谢南满面含笑,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又对身旁嬷嬷道,“快将蒲团铺上。”

早有丫鬟捧上三个锦缎蒲团。

杨炯居中,陆萱在左,郑秋在右,三人跪下行礼。

礼毕,青黛亲自端上茶盘。

陆萱先起身,从盘中取过一盏青瓷盖碗,双手高举过眉,恭恭敬敬奉与杨文和:“公公请用茶。”

杨文和接过,揭开碗盖轻啜一口,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封放在茶盘上,温声道:“愿你夫妇和睦,琴瑟和鸣。”

陆萱再奉茶与谢南。

谢南接茶饮了,褪下手上一对羊脂玉镯,亲自戴在陆萱腕上,笑道:“这对镯子是我从青龙寺方丈那磨来的,今日传与你。望你持家有道,为杨家开枝散叶。”

陆萱敛衽再拜:“谢母亲厚赐,儿媳定当谨记。”

接着,文竹端着茶盘来到郑秋面前。

郑秋举起茶盏,依次给公婆敬茶,礼数却一丝不苟。

杨文和与谢南同样赐了红封、首饰,言语间满是慈爱。

礼成,杨文和示意三人起身,又命赐座。陆萱与郑秋在李渔下首坐了,杨炯则侍立在父母身侧。

杨文和环视堂下,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缓缓开口道:“今日家人齐聚,可谓双喜临门。行章大婚,又添孙辈,总算了却为父一桩心事。”

杨炯笑道:“爹,往后您二老可有的忙了。孙子孙女少不了,只怕您抱都抱不过来呢!”

这话说得俏皮,堂下众女俱掩口轻笑。

杨文和却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但愿如此。”

说着起身,吩咐道:“时辰不早,该去祠堂了。”

谢南也随之起身,对众人道:“今日祭祖是大事,凡我杨家人,皆要同去。”

一行人也没多想,浩浩荡荡往后院祠堂而去。

杨家的祠堂设在府邸东侧,独立一院,青砖灰瓦,古柏森森。

此时院中早已布置妥当,十二位族老分列两厢,皆着深衣,手持笏板,肃穆庄严,香案上设着三牲祭品,香炉中青烟袅袅。

杨文和当先入内,杨炯领着陆萱、郑秋、李渔、柳师师、杨渝、叶枝依次跟随。

杨文和至香案前,接过族老奉上的表文,展开朗声读道:“

维大华开禧元年,岁在丁酉,八月壬辰朔,日中。

孝子杨文和率子杨炯、媳陆氏、郑氏等,敢昭告于列祖列宗之神前:

伏以木本水源,敢忘祖德;春露秋霜,永慕宗功。

今吾子行章,已冠而婚,聘姑苏陆氏讳萱、荥阳郑氏讳秋为妻室。二女皆出名门,德容兼备,可承宗祧。

又,媳李氏讳渔诞长孙,名执中;媳柳氏讳师师诞长女明眉、次子明宫。枝叶渐繁,门户有继。此皆祖宗荫庇,神明护佑。

谨以清酌庶羞,祗荐岁事。

伏惟尚飨!”

读毕,杨文和将表文置于香案,亲自点燃三炷高香,插入炉中,而后退后三步,行三跪九叩大礼。

杨炯等人随之跪拜,一时间祠堂内静极,只闻衣袂窸窣、环佩叮咚。

礼毕,杨文和示意族老继续仪式。那族老高声道:“新妇上香——!”

陆萱敛容整衣,上前从文竹手中接过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双手举香过额,躬身三拜,而后将香插入炉中,动作端庄娴雅,一气呵成。

接着是郑秋、李渔、柳师师、杨渝、叶枝,依次上香。

每人上香时,族老便在一旁高唱:“荥阳郑氏女秋,敬拜列祖——!”

“李氏女渔,敬拜列祖——!”

“长安杨氏女渝,敬拜列祖——!”

声音在祠堂中回荡,肃穆非常。

待叶枝上香毕,众人以为礼成,正欲起身,忽听杨文和开口道:“澈儿,来。”

阶下的李澈一怔,抬眸望去。

杨文和温声道:“替你三姐给祖宗上香。”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李潆远在兴庆府,众人皆知,可杨文和竟在祠堂祭祖时特意提及,还要李澈代其上香,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杨炯心头一震,望向父亲,却见杨文和面色平静,目光深邃。他忽然明白,今日这祭祖大典,恐怕不止是寻常礼仪。

李澈在众人注视下步入祠堂,她今日未着道冠,只将青丝绾作简单的螺髻,插一支乌木簪,越发显得清丽脱俗。

她从族老手中接过香,敛衽行礼,口中念道:“上清弟子李澈,代三姐李潆,敬拜杨家列祖。”

言罢,恭恭敬敬上香,行的竟是道家最高礼节——三礼九叩。

礼毕,她正要退下,谢南却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也给自己上三炷香。”

“啊?”李澈俏脸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霞色。

谢南笑着推她一把:“啊什么啊?你不想呀!”

这话说得直白,堂下众女俱会心而笑。

李澈羞得不敢抬头,却又被谢南催着,只得又取三炷香。这次她动作却有些慌乱,点火时手微微发颤,好容易点燃了,举香行礼,声音细若蚊蚋:“李澈……敬拜列祖……”

上完香,她逃也似的退回阶下,垂首而立,再不敢看人。

杨文和见状,微微颔首,转身对族老正色道:“今日入祠者,皆我弘农杨氏一脉至亲。还请诸位族老记清楚,记明白,不可少一个,也不可随意添加一人。”

族老肃然应道:“家主放心,谱牒之上,必无错漏。”

杨炯听到“不可随意添加一人”八字,心头突地一跳。他何等聪明,立时明白父亲话中有话。

想起自己那些红颜知己,各国公主、异族女子,心头不由一紧,忍不住开口道:“爹,简若她还在……”

“放心,”杨文和摆手打断,“等她回来,自然有她的位置。不过……”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扫向杨炯,“咱们家祠堂就这么大,装不下太多人,祖宗也听不懂大华以外的语言。行章,你明白吗?”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祠堂中炸响。

众人皆屏息凝神,齐齐望向杨炯。

杨炯愣在原地,脑中飞速转动。

父亲这话,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异族女子,不得入祠;非我族类,不得入谱,这是要划定红线了。

思及此处,杨炯深吸一口气,试探道:“爹,拔芹、菖蒲、王修她们……”

“就三个?”杨文和凝眸相问,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等杨炯答话,谢南已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堂下众媳,沉声道:“萱儿、秋儿,还有你们几个,都听好了。咱们家虽大,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我跟你爹商议过了,只容拔芹、菖蒲、修儿三个他族儿媳入祠,余者,再进不得祠堂。”

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堂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有复杂神色,她们知道,这怕已经是杨文和最大的让步了,不然按照大华风俗,高门大户哪有异族能入祠堂的,好在她们三个都通汉学,并且跟杨炯认识的早,情深义重,不然,想要进家门,怕是难如登天。

杨炯默然良久,他自是明白父亲的苦心,自己如今家大业大,又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将来若真有一日问鼎天下,这继承权之争,必是心腹大患。

父亲今日在祠堂划下红线,便是要绝了后患,只认拔芹、菖蒲、王修所出子嗣,其余异族女子即便生子,也无继承之权。

这规矩虽严苛,却也是乱世中保全家族、安定社稷的无奈之举,可见李嵬名的事真的对整个家都伤害极大,也敲响了警钟、。

杨炯想起自己那些红颜知己,拜占庭的公主、罗斯的贵女等等西方人,她们背后皆有一股势力,若将来真有了牵扯,难保不会有人借题发挥,分裂疆土。

念及此,杨炯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虽来自现代,胸怀平等之念,可身处这时代洪流,面对这千年宗法,又能如何?

况且,父亲思虑绝对正确,若是异族入侵,那绝对是百姓不能承受之重,民族不能承受之耻。

想明白了这些,杨炯终是躬身一揖,涩声道:“全凭爹吩咐。”

杨文和见他如此,面色稍霁,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往后收收那风流性子,都是做爹的人了,别让人笑话。”

杨炯苦笑应是。

杨文和不再多言,转身对族老交代几句,便负手而去。众族老恭送后,开始整理谱牒,书写今日入祠之人名姓。

谢南却未立即离开,走到杨炯身前,轻叹一声:“儿呀,你别怪你爹。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招惹了那么多女子,咱们家现在又这般显赫,自家人怎么都好说,可若是别有用心的外族人掺和进来,那可就是滔天大祸。真到那时,你就是千古罪人,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娘,我知道爹的苦心。”杨炯恳切道,“儿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那就好。”谢南欣慰点头,目光悠远,似在回忆什么,“我跟你爹是从乱世走过来的。那时候英雄辈出,可也是最黑暗的岁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你爹最看不得百姓受苦,若非如此,他前半生也不会屡次委曲求全。

若是让他看见后世子孙分裂国家,百姓重陷战乱,那即便我们死了,也会痛哭于九泉。”

这话说得沉重,堂下众女无不动容。

陆萱忙上前挽住谢南的手臂,柔声劝慰:“娘,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夫君自然是明理的。再说了,有我们在,孩子们若是敢犯浑,绝不姑息。”

“正是!”郑秋昂首上前,眸光清亮,“娘您放心,我既掌家法,这恶人便由我来当。诸位姐妹……”

她转向堂下众女,朗声道:“今日当着杨家列祖列宗的面,我郑秋把丑话说在前头,往后无论哪个房头的孩子,若是敢祸害百姓、分裂家国,我定不念情分,家法处置!”

此言一出,众女皆敛容正色,齐声道:“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声音清越,在祠堂中回荡,竟有金石之音。

谢南眼眶微湿,连声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她拭了拭眼角,展颜笑道,“今日难得团聚,走,我亲自下厨,咱们好好吃顿团圆饭!”

众女闻言,立刻换上笑脸,你一言我一语地簇拥着谢南往外走。这个说“娘我帮您打下手”,那个道“我新学了一道江南点心”,还有的说“孩子们该喂奶了,我去看看”。

莺声燕语,霎时将方才的肃穆气氛冲淡不少。

陆萱扶着谢南走在最前,郑秋与李渔一左一右相随,柳师师抱着女儿与杨渝说笑,一群钗环玉珮的丽人,迤逦而行,一片祥和之景。

转眼间,祠堂内外寂然无声,惟余杨炯一人独立其间。

香案上烟篆袅袅,缭绕不绝,背后层层列祖牌位森然静立,似在无言凝视。他凝望良久,目光渐次拾级而上,终落于最高处“弘农杨氏始祖”一行鎏金大字上,心下蓦地涌起一阵苍茫怅惘。

父亲今日之忧思,他岂不知?便是与李潆也曾几番论及宗嗣承继之大计。

诚然,异族侵凌之祸,断非所能忍见。

如今纵观天下,美洲莽苍未开,西洋教贵勾结,行事犹若豺虎;中亚塞尔柱铁骑纵横,灭国屠城不知凡几。

唯我大华子民,自古仁善为本,德义涵心。倘因后世子孙不肖,致使胡骑窥隙而入,重演五胡乱华之惨祸,即便自己身纵九泉,亦难逃千古罪人之谴。

思及此处,杨炯胸中百转千回,终是定下心神。他缓缓转身,衣袂轻拂间已步出祠门。

那两扇朱红门扉呀呀合拢,将一室香烟、满堂肃穆,皆锁入深庭静院之中。

阶前古柏森森,时有鸟雀啼鸣。

杨炯仰面视天,碧空澄洗,万里无云,一轮明日朗照乾坤。他整肃衣冠,敛容定意,径往那前厅笑语喧哗处踱去,脚步沉稳,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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