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迎牡丹
却说那迎亲仪仗绕城三周,沿途彩纸纷飞、欢声如潮,足足行了两个时辰有余。
日头渐高时分,方转过青鸾大街东头,远远望见一片清幽院落隐在绿柳荫中。
那院落门庭不似寻常高门大户般轩敞巍峨,却自有一番风致。
但见青瓦粉墙,不过三间门面;朱漆大门,也只寻常尺寸。门前无石狮镇守,却有两株百年老梅盘踞左右,虽值夏末,枝叶蓊郁如盖,洒下一地清凉。
门楣上悬一黑漆匾额,上书“芥子园”三个行楷,墨色沉静,笔意疏朗。
两侧楹联乃是:清仪瞻北斗,芥子纳须弥。
笔力遒劲,隐有金石之气。
园墙爬满碧绿藤萝,间或探出几丛淡紫牵牛,晨露未晞,在日光下莹莹泛光。
整座园子虽不大,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清雅之气,与方才街市上的喧腾热闹恍若两个世界。
耶律倍勒马细观,不由得“咦”了一声,侧身对并辔而行的杨炯低声道:“姐夫,嫂子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出嫁?这也……未免太寒酸了些。”
杨炯已翻身下马,整了整身上大红吉服,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望向那扇朱门,神色间竟有几分温柔:“这是萱儿母亲在金陵的宅子。她与其父不甚和睦,这芥子园虽不豪阔,却是她少时随母亲居住之处,一草一木皆有记忆。”
顿了顿,又道:“这园名‘芥子’,取的正是‘芥子纳须弥’之意。外表虽简,内里乾坤却大。”
耶律倍恍然颔首,又瞥了眼身旁同样身着傧相服饰的杨群,压低声音笑道:“群哥儿,一会儿可全靠你了!我可不经打!”
杨群一听,瞪圆了眼:“不是吧你?合着罪就我一个人受啊?”
“我手里有一张强弓。”耶律倍慢悠悠道,“弓胎取黑牦牛角,弓筋选黄牦牛背筋,层层胶固,坚而不折。听说闻人将军一直想寻一把好弓……”
杨群眼睛一亮,随即又狐疑地打量耶律倍:“真有?”
“去吧你!”耶律倍大笑一声,猝不及防伸手猛推杨群后背。
杨群一个踉跄,直向那扇朱门冲去,口中“哎哟”一声,已撞在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门内立时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惊呼:
“来了来了!”
“快堵住门!”
“姐妹们抄家伙!”
……
门缝里隐约可见彩裙翻飞,环佩叮当。
杨群站稳身形,揉了揉肩膀,回头冲耶律倍龇牙咧嘴:“可说好了!”
说罢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抬手叩门:“弘农杨群,奉家兄之命,前来迎亲!请各位姐姐行个方便!”
门内传来娇笑声:“想要开门?先过了我们这关!”
话音未落,门缝中忽然伸出七八根细竹竿,竿头裹着红绸,没头没脑地朝杨群打来。
杨群“哎哟”连声,左躲右闪,那些竹竿却如影随形,专往他肩膀、后背招呼,虽不很痛,却着实狼狈。
耶律倍在外头看得抚掌大笑。
杨炯也是莞尔,负手而立,并不着急。
杨群挨了十几下,忽然眼眸一转,计上心来。他猛地后退三步,大喝一声:“诸位姐姐且住手!我有话要说!”
竹竿果然一顿,门内传来一个清脆女声:“说!”
杨群却突然面色大变,双手抱头,声音陡然变得凄厉:“不好!我……我这疯症又要犯了!一旦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见人就打,见衣就撕!我……我控制不住了啊!”
说着竟真个伸手去解腰间玉带,作势要脱外袍。
门内女眷哪见过这般阵仗?顿时一片惊呼:
“呀!他要做什么!”
“快……快闭眼!”
“这……这成何体统!”
……
趁这慌乱当口,杨群猛地回头,朝杨炯大喊:“哥!快冲呀!”
杨炯哭笑不得,却也知机不可失,当即从身旁司仪手中接过那束精心准备的牡丹,夏末时节,这十二朵姚黄魏紫皆是暖房里培育的珍品,花瓣上犹带晨露,馥郁香气随风飘散。
耶律倍早已会意,一步跨到杨炯身侧护卫,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洞开的朱门。
进门是一方青石铺就的前庭,不过三四丈见方,两侧植着几丛修竹,风过时飒飒作响。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已是中庭所在。
但见这中庭比前庭宽敞许多,青砖墁地,正中一方莲花石缸,缸中几尾红鲤悠然游弋。
四周回廊下,早已站满了盛装女眷,个个穿红着绿,珠翠环绕,见杨炯进来,纷纷掩口轻笑,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杨炯手捧牡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名盈盈上前施礼的女子身上。
“姐夫万福。”那女子声音柔婉,行礼姿势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杨炯微微颔首:“妹妹不必多礼。”
目光却已将这女子打量清楚,一年多未见陆薇,她身量似又高了些,穿着一身藕荷色遍地金褙子,下系月白罗裙,头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打扮得甚是精致。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如从前般滴溜溜乱转,看似温婉,眼底却藏着几分精明与狡黠。
陆薇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杨炯手中那束牡丹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姐夫倒是有心。这盛夏时节,竟能寻来这般鲜妍的牡丹,姐姐知道了,定是欢喜得紧。”
“萱儿掌家辛苦,这都是应当的。”杨炯语气平静,随即示意身后捧着红漆托盘的阿福上前,“妹妹可是要讨喜钱?”
托盘上整齐码着十封红纸包就的喜钱,每封足有十两雪花银。
陆薇却看也不看,只轻轻摆手:“姐夫说笑了。今日是姐姐大喜,讨钱未免俗气。谁人不知姐夫文采冠绝大华?不如……”
她眼波流转,扫过周围女眷,“就以这牡丹为题,做首诗如何?也让我们这些姐妹开开眼界。”
话音方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正是正是!早闻郡王文采斐然,今日可要一饱耳福!”
“郡王快请!”
“我们可都等着呢!”
……
莺声燕语,满是期待。
杨炯心中明了,这陆薇自小与陆萱不睦,她生母是陆庭鼐宠妾,常年得宠,陆薇便自视甚高,总觉得庶出身份委屈了她。
当年杨陆两家议亲时,陆薇就曾暗戳戳流露过倾慕之意,只是杨炯从未接茬。如今陆萱风光大嫁,她这心里,怕是又酸又妒,憋着劲要寻些由头。
当下也不点破,只淡淡道:“妹妹既开口,我便献丑了。”
略一沉吟,朗声吟道:
云罩觚棱斗影寒,一丛香压百花残。
东皇自有春如海,占得人间一味丹。
诗声清朗,字字铿锵。
满庭霎时静了一静,随即爆发出惊叹:
“好一个‘一丛香压百花残’!这气象!”
“东皇自有春如海,这是把陆姐姐比作春神啊!”
“占得人间一味丹……妙极!牡丹为国色,陆姐姐在郡王心中,便是那人世间独一份的珍贵!”
……
女眷们交头接耳,看向杨炯的目光愈发热切,有艳羡,有倾慕,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谁不想嫁得这般家世显赫、文武双全、又知情知趣的郎君?
陆薇立在原地,面上笑容未变,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翳。她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姐夫这诗自然是好的。”她慢条斯理道,“只是小妹却觉得,‘牡丹压百花’之说,未免太过绝对。世间花卉各具风姿,譬如蔷薇娇艳,芙蓉清雅,难道就不能与牡丹比上一比?”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在座谁不知陆薇素来自比芙蓉,常以“出淤泥而不染”自诩?此刻这话,分明是借花喻人,暗指自己并不逊于陆萱。
杨炯面色微沉,目光如电扫向陆薇。
陆薇被他一看,心头一凛,却强自镇定,继续笑道:“今日大喜,自该一团和气。不如姐夫再以蔷薇为题,做上一首?小妹便恭送姐夫过去,绝不再拦。”
庭院中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众女眷面面相觑,有些机灵的已听出弦外之音,却不敢作声,只偷偷打量杨炯神色。
杨炯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却无半分暖意,声音清冷如冰:
庭前蔷薇无颜色,池上芙蓉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富贵,花开时节动金陵。
四句诗如四记耳光,狠狠掴在陆薇脸上。
“蔷薇无颜色”直指陆薇方才所言荒谬。“芙蓉净少情”更是明明白白讥讽她看似清高实则寡情。
后两句盛赞牡丹,既是赞花,更是赞人,将陆萱的地位抬到无可比拟的高度。
满庭死寂。
陆薇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羞愤、嫉妒、不甘交织,却强忍着不敢发作。
周围女眷更是噤若寒蝉,有些胆小的已悄悄后退半步。
杨炯不再多言,回头示意杨群和耶律倍:“开路。”
两人会意,正要上前。
陆薇却猛地抬头,伸手欲拦:“姐夫且慢——!”
“慢什么?”
一个冷冽的女声陡然从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回廊尽头快步走来一名女子,穿着一身靛蓝织金比甲,下系墨绿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一支银簪。
她面容端肃,目光如刀,正是陆萱身边第一管事娘子锦堂春。
锦堂春径直走到陆薇面前,也不看她,只朝杨炯深深一福:“给少爷请安。主母有诗相和,命我传话。”
说罢,她直起身,目光扫过满庭女眷,声音朗朗: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东风争颜色,绮罗散尽满地花。
此诗一出,众人面色剧变!
这哪里是诗?分明是杀气腾腾的警告!
陆萱借诗明志,平日里你们争奇斗艳我不管,但今日是我大婚,谁敢闹事,我便让谁“绮罗散尽”、颜面扫地!
陆薇脸色惨白,踉跄退后半步。
锦堂春这才转向她,皮笑肉不笑:“主母说了,姐妹一场,今日她大喜,请安分些,莫要自误。”
言罢,不再理会陆薇,侧身让开道路,朝杨炯躬身:“少爷,吉时将近,该去催妆了。”
杨炯点头,捧了牡丹,在杨群、耶律倍一左一右护卫下,穿过中庭,往后院而去。
锦堂春紧随其后,经过陆薇身侧时,脚步微顿,低声道:“二小姐,请吧。”
陆薇咬紧下唇,眼中泪光一闪,终是跺了跺脚,扭身往偏院去了。
后院又是一番景象。
一座两层绣楼临水而建,飞檐翘角,檐下悬着金铃,风过时叮咚作响。楼下早已摆好香案,陆庭鼐夫妇并几名族中长辈端坐堂上,两侧站满了亲朋故旧。
杨炯上前,先向陆庭鼐夫妇行礼。
陆庭鼐年过四旬,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此刻面带笑容,眼中却有几分复杂。
这女儿自小与他疏远,如今风光大嫁,嫁的又是当朝郡王,他这做父亲的,欣慰之余,难免有些怅然。
陆夫人倒是满脸喜色,只是眼眶微红,显是刚哭过。
礼官唱喏:“请新郎官催妆——!”
杨炯整衣肃容,走到堂前早已备好的书案旁。
早有侍女研好香墨,铺开洒金笺。
杨炯提笔蘸墨,略一思索,笔走龙蛇:
玉漏涓涓银汉清,鹊桥新架路初成。
催妆即要裁篇咏,风吹鸾歌早会迎。
诗成,礼官接过,高声吟诵。
满堂顿时赞叹声起:
“好一个‘鹊桥新架路初成’!应景应情!”
“郡王捷才!”
……
陆庭鼐抚须颔首,面露得色。
坐在他身侧的一名美妇人,正是陆薇生母,此刻却勉强笑着,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楼上毫无动静。
礼官又唱:“二催——!”
杨炯再次提笔,这回写的却是一阕小令:
“彩笺自题新句,作催妆佳阕。喜气拥朱门,光动绮罗香陌。催发,催发,早趁鸾舆飞辙。”
词风婉转,别具情致。
堂中赞叹声更甚:
“竟是一阕《如梦令》!郡王连词也这般精妙!”
“这‘光动绮罗香陌’一句,画面如在眼前!”
……
楼上有了一丝动静,隐约听得环佩轻响,似有人走到窗边,却又退回去了。
陆薇生母脸色愈发难看,偷眼瞟向陆庭鼐,见他满面红光,与有荣焉的模样,心中酸楚更甚,她的薇儿哪里不如陆萱?偏偏嫁不了这般人物!
礼官深吸一口气,声音拔高:“三催——!请新妇妆成!”
满堂目光齐聚杨炯笔端。
但见他凝神静气,笔锋在纸上游走,如行云流水: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
今日幸为同林鸟,早教鸾凤下妆楼。
最后一笔落下,满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轰然喝彩:
“好!好一个‘第一仙人许状头’!”
“这气象!这格局!今后催妆诗,恐无人能出其右了!”
“三首诗词,各具风姿,郡王文采,当真冠绝当代!”
……
连陆庭鼐也忍不住拍案叫好,连声道:“妙极!妙极!”
楼上终于传来一声轻响。
绣楼门扉缓缓开启,两名侍女搀扶着一位盛装女子,一步步走下楼梯。
满堂目光霎时凝聚在那女子身上。
但见那一身嫁衣,红得似旭日初升时天边最艳的那抹云霞。衣料用的是霞影纱,轻薄如雾,却光华内蕴,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上面,竟泛出层层流转的珠光。
衣襟、袖口、裙摆,皆以金银丝线盘出繁复的缠枝牡丹纹样,花瓣层叠,枝叶缠绕,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最引人注目的,是裙裾上那只振翅欲飞的青鸾。
鸾鸟自腰际盘旋而下,尾羽迤逦铺满整个后摆,每一片羽毛皆以劈针绣法细细勾勒,用了青、碧、黛、墨四色丝线,由浅至深,过渡自然。
鸾首高昂,双目以米粒大小的蓝宝石镶嵌,目光凛然,顾盼生威。随着新妇莲步轻移,裙摆摇曳,那青鸾仿佛活了过来,双翅微振,随时便要冲天而起。
众人看得屏息凝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般绣工,这般匠心,怕是宫中后妃的礼服也不过如此了。
再看新妇容貌,面容似上好的羊脂玉雕就,莹润生光,两颊天然透着淡淡粉晕,如初绽牡丹染了晨露。
额头光洁饱满,隐现智慧光华。眉不画而黛,弯若新月,眉梢微微上扬,平添几分英气。一双眸子清亮如秋水寒星,眸光流转间,既有少女的娇媚,又有掌家娘子的沉静威严。
云髻高绾,戴着一顶赤金点翠五凤冠,正中那只凤凰口衔一串东珠,垂至眉心,莹莹生辉。发间斜簪一支青鸾玉篦,正是当年杨炯所赠定情信物,碧玉温润,与冠上金翠相映成趣。
这般容貌,这般气度,莫说满堂女眷黯然失色,便是那窗外盛放的夏花,也仿佛瞬间失了颜色。
陆夫人早已起身,眼中含泪,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却清晰:“萱儿,今日出阁,便是杨家妇了。往后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持家以俭,待下以宽。相夫教子,谨守妇德,莫负为娘多年教导。”
陆萱敛衽行礼,声音清越:“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陆庭鼐也起身,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只道:“好、好……去吧。”
杨炯此时已走到陆萱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
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杨炯转身,朝陆庭鼐夫妇深深一揖:“小婿拜别岳父岳母。”
礼官高声唱道:“新妇出阁——!”
杨炯牵着陆萱,一步步走出厅堂,穿过回廊,来到门前早已备好的八抬红缎绣鸾大轿前。
轿帘掀起,陆萱回首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的芥子园,眼中似有泪光一闪,随即化作坚定笑意,俯身入轿。
杨炯翻身上马,乌云长嘶一声,前蹄扬起。他勒转马头,朝送亲众人抱拳一礼,随即朗声喝道:
“归家——!”
礼官拖长了声音:“吉时到——!起轿——!”
十六名轿夫齐声应和,稳稳抬起大轿。
顿时鼓乐齐鸣,笙箫再奏《御街行》。
三百麟嘉卫亲军早已列队等候,见轿起行,“锵”的一声齐齐拔刀,雪亮刀锋斜指苍穹,在日光下汇成一片刺目光海。
“郡王迎亲归府——!”
“新妇出阁大吉——!”
……
欢呼声从芥子园门口一路蔓延开去。
方才领过喜钱的百姓们竟未曾散去,此刻又聚拢在街道两旁,见仪仗返回,纷纷高呼: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郡王万安——!王妃万福——!”
……
彩纸再次漫天飞舞,与方才不同,这回是百姓自备的碎彩绢、花瓣,红粉黄紫,如天女散花,洒满了整条青鸾大街。
孩童们追着仪仗奔跑嬉笑,老者拄杖含笑目送,少女们踮脚张望,眼中满是憧憬。
杨炯端坐马上,回首望去。但见那顶红鸾大轿在仪仗簇拥中,如一叶丹舟行在赤潮金浪里。轿帘微掀,隐约可见那双清澈眸子正望向自己,目光相接,俱是温柔笑意。
耶律倍驱马赶上,与杨炯并辔而行,笑道:“姐夫今日,可算是‘动金陵’了。”
杨炯但笑不语,只将眼遥望那巍峨耸立的梁王府。
但见府门前张灯结彩,车马簇簇,宾客似流水般络绎不绝。远眺金陵城,万千楼阁在炎日下泛着粼粼金辉,整座城池皆融在这漫天喜气之中。
那队伍赤仪如龙,迤逦巷闾,所过笙镛沸天,万众拥道,蜿蜒浩荡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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