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节度使

听到太皇太后有事情要宣布，原本就很小的杂音彻底消失了。慕容复心中一动，预感到了什么，静静地看着高太后，等着对方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高太后笑着扫视了全场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慕容复身上：“今日，老身请慕容先生还有各位宗亲在此做个见证。自先帝神宗皇帝驾崩至今，老身垂帘已有八年。当时嗣皇帝年幼，朝野内外人心思动，正是多事之秋，祖宗社稷在上，为了稳定朝局，老身只得勉强以寡薄之德，勉力维持。设帘八年，虽无功德可以书之于竹帛，侥幸也没有什么有负祖宗社稷的过失。如今官家年岁已长，老身也时常有撤帘之意。不想一场大病，老身缠绵病榻三月有余，此事就耽搁了下来，如今赖祖宗社稷保佑，慕容先生妙手仁心，老身侥幸保住残生。经此一事，老身深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一众人等神色各异，慕容复脸上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而表情最精彩的则是赵煦，惊讶，疑惑，忐忑，不一而足。

    高太后一席话说完，其余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老身宣布，从明日起，撤去帘幕，今后朝堂内外一众事务，悉数由官家决断！”

    仿佛旱地里打了一声雷，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

    高太后看向赵煦，笑道：“老身如此安排，官家可还中意？”

    赵煦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刻他盼望了好些年，从他意识到皇帝两个字的含义开始，他就希望着自己能够亲手掌握帝国的权柄，只是老祖母的存在让他这种想法只能一直被压抑着，以至于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中逐步地走向心灵上的扭曲，甚至于心中一度欣喜于老祖母的病重，希望老祖母的过世能够为自己重掌权柄扫除障碍。

    可是真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赵煦又感到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各怀心思。

    赵煦讷讷半晌，定定地说道：“孙儿惶恐无地。孙儿年纪尚幼，见识短浅，恐怕难当重任，还请……”

    慕容复看着赵煦的样子，心头也是涌上了一丝无奈之意-赵宋的皇帝，除了一个赵匡胤勉勉强强还算个人物，其余的还是质量太低了点。

    高太后肃容沉声道：“陛下何故如此，天子威仪，自当慎重。官家如此说辞，莫非疑我吗？”

    高太后眼中一丝失望与悲伤难以掩饰，自家孙儿不成器，她是实实在在地看在眼中的，她也想过多年苦心最后化作一场过眼云烟的结果，是以总想着在自己生命达到尽头之前再扶孙儿走一程。

    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之后，她也看清了很多，与其到时候大浪淘沙，不如趁着自己还在，急流勇退，为大家都留一个体面。

    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被骤然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众宗亲纷纷发声，其中尤以高太后的本宗为最。

    然而任凭这些人如何或真或假的恳求，高太后只是不搭理。

    “老身心意已决，已经会同中书各位宰执商谈过。”

    高太后冷冷地看着这些心思各异的所谓亲人，只觉这些人每一个都面目可憎，骤然间体会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儿子临近去世时的那句话“朕好孤寒”，此刻的高太后也觉得自己心中甚是孤寒，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息。

    “另外，明日撤帘之前，老身还有一件事情，也是老身最后拜托官家的一件事情。请官家看在老身多年照拂，虽无寸功，却也操劳多年的辛苦上，能为老身做到，也了了老身一分心思。”

    高太后沉声道。

    “皇祖母请讲！”赵煦连忙答应道。

    高太后道：“老身此次能够芟除大难，得获新生，总算这把老骨头也能再过几年舒心日子，这一切全仗慕容先生神医妙手，尽心尽力。常言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就是寻常乡野小民也知道要感谢他人的救命之恩，何况皇家言行，当为天下垂范。老身多年来，没有为高家向朝廷伸手求过什么，今日厚颜向官家为恩人求一份报酬。”

    赵煦道：“我大宋历来以忠孝德义治国，慕容先生为皇祖母免去病痛，就是于我大宋有恩，自当封赏。”

    高太后道：“好，老身甚是欣慰。不知官家打算如何封赏慕容先生？”

    赵煦迟疑了片刻道：“依照孙儿的意思，当赐黄金千两，其余封赏，应当会同诸位宰执商议过后再定夺。”

    高太后眼中划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失望之色。

    她之所以当众提出，一确实是为了谢恩，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将一个树恩的机会交给即将亲自掌握权柄的官家。慕容复的武功医术还有他背后仅仅彰显了冰山一角的势力，足以展现这样一个人的能量，而赵煦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慕容复心中也不禁好笑：千两黄金，还不够自己如今心情好赏人呢。这赵官家也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慕容复起身行礼道：“启禀官家，太皇太后。慕容复此次前来全是为了一片公心，并没有为自己谋取私利的意思。还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高太后心中不悦，说道：“依老身看，不如便让慕容卿家开府建节，为一镇节度。官家意下如何？”

    “节度”二字一出口，登时就像往沸腾的油锅当中丢下了一把冰片。

    开府建节，一镇节度。

    有宋一朝，节度使只是武人的一个荣誉头衔，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也没有自己管辖的属地，从太祖时代起，节度使的权力就在不停地缩水，到最后成了只有俸禄，没有实权的头衔，却是无数文臣武将希望的能够得到的最高的荣誉，多少人打破了头，不要体面尚且得不到，如今却从太皇太后口中说出，要授予慕容复一介大宋白身。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连慕容复自己都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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