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血海意志

萧禹的神念笼罩全场，自然将十位老祖逐渐粗重的气息、略显凌乱的招式以及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焦虑尽收眼底。

就在独孤老祖话音落下不久，他那平静的声音便穿透魔物的嘶吼与法术的爆鸣传来：“不远了。以眼下之速，再坚持一刻，当可抵达。”

这简短的回答，却让几乎力竭的十位老祖精神陡然一振。一刻钟！虽然周围魔潮汹涌，强敌环伺，但终究有了一个确切的盼头。太皇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头顶“太上宝鉴”光芒再盛几分。

独孤老祖眼神一厉，周身剑气发出愈发尖锐的嗡鸣。其余诸人亦纷纷咬牙，将压箱底的手段又挤出几分，护体神光竟回光返照般明亮了些许，硬生生在无边无尽的魔潮中，将萧禹所在的中心区域又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然而，希望往往伴随着更残酷的现实。随着他们越发深入，朝着那冥冥中感应的方位靠近，四周血海的“活性”仿佛被彻底激发。不再是零散的魔物从浪涛中跃出，而是整片“海水”都在蠕动、沸腾！无数地魔，像是从血海每个角落孵化出来，又像是血海本身凝聚出的爪牙，从上下左右前后每一个方向，遮天蔽日般扑来。

其数量之多，密度之大，竟形成了一堵堵厚实无比、不断压缩的暗红肉墙，将他们十一人彻底包裹在内，遁光的前行变得异常艰涩，每前进一寸，都需要消耗莫大法力轰开层层叠叠的魔影。

更令人心悸的是，地魔王的质量发生了恐怖跃升。先前还只是四五重天的魔头作为主力，此刻，从翻涌血浪中踏出的身影，其散发的魔威赫然已普遍达到了圣人八重天的骇人层次！它们形态更加诡异难测，有的如同无数惨白手臂编织成的巨网，有的则是纯粹阴影与嚎叫的聚合体，有的甚至像是法则的扭曲具现，攻击中带着直指道心的污秽低语。

十位老祖虽为圣人十重天的巅峰存在，但此刻身处血海主场，天地灵气隔绝，自身法力在持续高烈度战斗中已消耗过半，心神更是疲惫。

面对这些几乎与他们大境界持平、且数量仿佛无穷无尽的八重天地魔王，压力陡增。每一次交锋都不再是游刃有余的清扫，而是实打实的硬撼与凶险的搏杀。

“铛！”

太素老祖的拂尘银丝缠住一头八臂蛇身地魔王的重戟，竟被震得银丝乱颤，本人也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另一边，九幽老祖召唤的幽冥鬼王被一头阴影地魔王无声吞噬，反噬之力让他脸色一白。

金光、剑气、镜芒、鬼影……种种圣人手段依旧华丽磅礴，仙风道骨的身影在魔潮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施法都引得大片血海蒸发，魔物哀嚎湮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圈子在被压缩，护体神光在频繁剧烈的冲击下明灭不定，每个人的额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平稳。

“前…前辈！”  这次是太皇天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力竭与急促，他那始终维持着庄重仪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魔势太凶！可否…请前辈稍展神通，暂缓魔潮？我等实在…难以为继！”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

被众人护在中央，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萧禹，体内突然传出一种奇异的共鸣之音。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枚始终黯淡无光、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人皇承运玺虚影，竟自行从他袖中缓缓飘浮而出！

它脱离了萧禹的掌控，悬停在半空，起初依旧黯淡。但紧接着，仿佛沉睡的皇者被唤醒，一点纯粹到极致、威严到极致的金色光芒，自玺印核心迸发！

“嗡——！”

金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神圣感，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强行驱散了周围粘稠的暗红。金光照射之处，扑来的地魔如同被烙铁烫到的蜡油，发出凄厉惨叫，形体融化消散。

这金光似乎是一种召唤。

下方，那无边无际、翻涌不休的血海深处，对应着金光核心的方位，猛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巨大、深邃、边缘规则得不可思议的漩涡！漩涡中心，暗红褪去，显露出一片真空般的黑暗。

一点微光，从那黑暗深处浮现。

那是一块仅有小指指甲盖大小、边缘并不规则、通体暗沉却隐隐流转着与上空人皇承运玺同源气息的碎片。它上升的速度很慢，却带着一种万钧之重、亘古不移的意味。

在这碎片出现的刹那，整个战场，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旋即，是所有地魔的彻底疯狂！

无论是低等的魔卒，还是那些强大的八重天地魔王，它们猩红或混沌的眼眸中，瞬间被一种超越杀戮本能、近乎朝圣般的贪婪与渴望占据！那碎片散发的气息，对它们而言，像是黑暗中终极的灯塔，是进化与升华的唯一路径！

“吼——！！！”

震彻血海的咆哮汇聚成毁灭的音浪。原本死死围攻十位老祖的魔潮，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眼前的“猎物”，如同被无形巨手拨开的暗红潮水，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朝着那缓缓上升的碎片扑去！十位老祖压力骤然一空，却无人感到轻松，反而被这突变和地魔们展现出的、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所震撼，呆立当场。

然而，不等任何一只地魔的爪子触及碎片——

高空之上，那枚虚悬的人皇承运玺，仿佛受到了最本源的呼唤，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流光，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那缓缓上升的碎片之中！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凤鸣、又沉重如天地初开的颤音响彻血海！碎片与人皇玺完美融合的瞬间，无量金光自结合处爆发！那不再是之前驱散魔气的光芒，而是化为了一道凝实无比、呈完美环形扩散的金色光波！

光波所过之处，无声无息。

无论是张牙舞爪的低等地魔，还是魔威滔天的八重天魔王，甚至是它们搅动的污秽魔气、翻涌的血海浪涛……在触及这金色光波的刹那，都如同被最高温瞬间汽化的冰晶，连一丝烟尘都未曾留下，彻底化为虚无！以碎片为中心，方圆不知多少里的血海，被硬生生“净化”出了一片绝对洁净、空荡的球形区域！

十位宗门老祖瞠目结舌，即便以他们亿万年的阅历与心性，此刻也被这远超想象的伟力震撼得心神摇曳。

他们想过人皇承运玺作为太古至尊神器必然威力无穷，但亲眼目睹这轻描淡写间抹去无数强大地魔、净化大片血海的绝对力量，那种源自生命层次与力量本质的差距感，还是狠狠冲击了他们的认知。

几乎不可抑制地，一股灼热的贪念自十人心底最深处猛然窜起！若能得此至宝……什么圣人极限，什么万年大劫，或许都能一举突破、彻底无视！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金光渐敛、缓缓下落的人皇承运玺，里面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渴望。

但下一刻，他们看到那枚已然恢复完整、气息变得浑然一体、内敛却更显深不可测的古玺，轻轻巧巧地落回了萧禹摊开的掌心。所有翻腾的贪念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冻结、龟缩。

刚才那一击的威力犹在眼前，他们毫不怀疑，那力量若是针对他们任何一人，结果不会比那些地魔好多少。修行至今，他们太懂得权衡利弊，没有绝对把握的搏命，绝非他们的风格。机会……还需要等待，或者……制造。

十人极快地交换了眼神，神念在瞬息间已碰撞了无数次，面上却迅速恢复了恭敬与劫后余生的感慨神态。

太皇天正欲上前，说几句“恭喜前辈至宝复原，此乃苍生之幸”之类的漂亮话，顺便探探口风，看看这位“前辈”是否会因此番“辛劳”而有所表示，哪怕是一句点拨也好……

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轰隆隆——！！”

并非声音，而是整个无边血海，这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整体，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荡起来！一种无法形容、超越了圣人理解范畴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宇宙的恶意骤然苏醒，自血海最最深、最最黑暗的核心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这片刚被净化的区域。

空间不再是混乱，而是被彻底“锁死”！仿佛琥珀凝固，他们十一人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有思维在无边的恐惧中疯狂运转。一道无法用形态描述的“视线”扫过，冰冷、漠然、带着一种打量闯入自家后院蝼蚁的残酷玩味，牢牢锁定了他们，尤其是萧禹手中那刚刚复原的人皇承运玺。

是血海本身？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地魔真祖？无人知晓，也无暇思索。十位老祖只觉神魂颤栗，道基摇曳，刚才那点小心思早已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至高存在的无边恐惧，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这无边血海彻底吞噬、消化。

就在这凝固的绝望时刻，萧禹握着人皇承运玺的手，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光华，也没有力量波动。

下一刻，天旋地转，空间置换。

“噗通！”“噗通！”……

接连十声闷响。十大仙门的太上老祖，此刻毫无形象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尘土微扬。

他们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额际颈间尽是冷汗，眼神涣散，竟似连维持最基本的凌空悬浮都一时无法做到，像极了受惊过度、脱力的凡人。

方才那一刹那被至高存在锁定的死亡阴影，太过真实，太过贴近，以至于道心都出现了短暂的裂隙。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淹没了所有体面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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