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尹惜凡并没有立刻回应对方，而是反问道：“如果这些人真的信仰了某位邪神，父亲你打算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听到这问题，艾启明陷入了沉思。
对于苏醒者们来说，不管是从上个文明幸存下来的成员还是这个世纪新诞生的成员，都是同伴。加之精神烙印的影响，它们对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当深厚的。可对待这些误入歧途的同伴，艾启明也无法有丝毫的怜悯。
这几年来，艾启明始终都在缓和人类与苏醒者之间的矛盾，为此甚至不惜建立这个有些违背苏醒者规则的组织。现在两边的关系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他希望也不允许有人去破坏它，哪怕那些人曾经是自己的同伴。
更重要的是，艾启明也知道，尹惜凡问出这个问题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在试探自己。试探他在这方面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如果是我的话，我打算让他们彻底的消失……”艾启明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明白了。”看到对方的态度，尹惜凡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由黑砧防务来负责。另外我也需要父亲您的帮助……
明天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劝说也好，强行带走也罢，我不会有任何的干预。明天之后，所有还留在莲市的苏醒者将会被我视作敌人。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再有丝毫留情。”
“我明白了。”艾启明低声应道。
商量完这件事情，尹惜凡便不打算久留，转身准备离开。可还没等他走出房间，便被艾启明叫住。
“尹惜凡。”
“怎么了父亲？”他有些诧异的回过了头。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这次见到你，很陌生。”即便知道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些，可作为一名父亲，艾启明依旧无法无视对方的异样。
“可能是我变化太大了吧。”尹惜凡微笑着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的事情，所以觉得对你也不需要那么痛恨。当然，我也并没有彻底原谅你的打算，只是因为这样的交流方式更加便利和效率罢了。
父亲你也不用担心，苏醒者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股力量，只要你们不做的太过分，我不会大义灭亲的。”
艾启明看着微笑说出这一切的尹惜凡，一时间感觉心凉了半截。即便对方说出这些话时语气相当的柔和，可也依旧无法隐藏那其中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理智，非人的情绪，甚至让艾启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哪怕他已经是一名七阶的非凡者，可在尹惜凡面前，依旧本能的产生了畏惧。这是非常诡异的一件事情，毕竟在阶级上他是要比尹惜凡高的，按理来说不会被对方压制。
除非……
艾启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却看到尹惜凡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提醒他，一旦真的将那个猜想说出，他们之间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氛围了。
做完这一切，尹惜凡便转身推门而出。
院落之中，数名苏醒者正紧张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即便他们都清楚尹惜凡和艾启明之间的关系，可谁都保不准他们会不会互相打起来。
当他们看着没有丝毫战斗痕迹的尹惜凡从房间中走出后，都是纷纷松了口气。
尹惜凡相当礼貌的和这些人一一打了招呼，便朝着院子外走去。这反倒让这些苏醒者们微微一愣。要知道，这几年他们和尹惜凡打过不少次的交道，可每一次气氛都相当的微妙。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尹惜凡便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思索了片刻，缓步来到艾微雨的身边，拿出了一样物品交给对方。那是一串看起来相当简约的项链，挂坠上悬挂的则是一枚略显模糊的小镜子。这样的首饰相当的特殊，以至于让艾微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有防御效果的非凡道具吗？”艾微雨自然知道永恒秘银在非凡道具方面的垄断地位。只是她并没有在这小小的挂坠上感受到丝毫的元力波动。
“这并不是非凡道具，也没有任何防御效果，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我希望你待在父亲身边的时候能佩戴着它，或许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尹惜凡并没有说明，只是特意叮嘱道：“一定要保护好父亲。”
“这是自然。”艾微雨冷哼了一声，也不多做推辞，便将其收下。她确实相当的飞扬跋扈，可在尹惜凡的面前，却下意识地收起了那份傲慢。至于为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做完这一切后，尹惜凡便转身离开了这处苏醒者们的藏身处。
他的身形快速的融入了周遭的阴影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出现在了数公里外市区的阴暗小巷之中。
莲市并不是尹惜凡熟悉的城市，可因为距离临安并不遥远的关系，街道上的景观倒是相当类似。在元力彻底膨胀的这几年里，市民们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夜晚也开始有人敢出门。只是与元力爆发的热闹程度依旧有相当大的差距。
哪怕街道两旁的店铺为了能够拉拢更多的客人而灯红酒绿，可身处其中的人们眼底也依旧保有着谨慎。
世界早已换了模样。在这个世道，夜晚便代表着危险。
“你对暗影能力的掌握程度进步的这么快？”爱丽丝的声音出现在尹惜凡的脑海之中。
尹惜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种技巧，多练习一下自然进步飞快。”
爱丽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认为，尹惜凡之所以在这种技巧上下功夫，完全是因为他那已经停滞的元力成长。说实话，尹惜凡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阶级完全停滞本身便是相当有问题的事情。
对于一般的非凡者来说，沉淀几年的时间相当正常，可尹惜凡不同。
他不仅天赋惊人，而且身体之中还有着万色蝶的元力本源。哪怕尹惜凡完全不修炼，体内的元力总量也会自动提升。
正当爱丽丝想要详细询问这件事的时候，尹惜凡忽然侧过头。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再次融入了小巷之中的阴影。
两公里外的一处街道上，周遭的店铺早早的已经打烊，甚至就连招牌都暗淡了下来。几名身着长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诡异身影快步的在街面掠过。他们东张西望，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后，便聚集在街道的浇洛。
一阵阵元力波动自他们的身体之中涌出，随后汇聚在地面之上。足足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些可疑的人影在地面之上绘制出了一道由深紫色与仓蓝色构成的复杂法阵。
爱丽丝在这些人刚开始绘制的时候便看出，这似乎是一个与空间与聚集元力有关的法阵。
她本想等待尹惜凡的行动，结果对方直到这些人打算离开都没有动静。
“你在等什么？”爱丽丝疑惑的询问道。如果放在以前，尹惜凡恐怕早就已经将这几人拿下了。
可尹惜凡却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需要做的事情，捉拿这些苏醒者也好，清理痕迹也罢，就交给父亲他们吧。”
这样的回应着实让爱丽丝一惊。这已经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放任苏醒者们胡作非为了。
尹惜凡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出手，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苏醒者们将那法阵布置完毕，随后甚至都没有去仔细调查一下，便继续跟随着他们返回。
这些苏醒者足足花费了十几分钟，变化了数种交通方式才返回了他们的躲藏处。他们已经做的相当隐蔽了，只可惜，这样的伪装在尹惜凡面前没有什么作用。
这些被发现的苏醒者并没有躲藏在莲市周边，而是找了一处城中村居住起来。杂乱的环境和流动的居民很好的充当了他们的伪装。如果不是尹惜凡这一路跟来，恐怕非管局的成员不花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找到他们。
尹惜凡只是确认了一下位置，随后便没有惊扰对方的离开了。
“你究竟在做什么？”爱丽丝都感觉自己有些摸不到头脑了。她实在是看不懂尹惜凡所做的一切。这些行为在她眼里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都不像是尹惜凡会做的。
尹惜凡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耸了耸肩：“我说过，这些是父亲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我能帮他们找到一个躲藏处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城中村那有些不规则的小高楼中，房门被缓缓推开。刚刚外出绘制法阵的苏醒者陆陆续续的走入房间之中。他们将那套掩人耳目的行头取下，与本就身处其中的同伴们交谈着。
“头，第一三七号的法阵绘制完毕了。全程无异样。”说话之人是刚刚那只苏醒者小队的队长。
随着他话语的落下，一个坐在大厅中央的高大身影缓缓站起。
这名苏醒者的体型是如此雄伟，以至于这间自建房都让他有些憋屈。他足有二米二三的身高，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便能发现异常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点，这名苏醒者的首领才不能亲力亲为去参与法阵的绘制。
高大的身影缓缓迈出几步，来到那名苏醒者队长面前，还没等对方开口，便已经伸手按在了其肩膀之上。随着高大身影之上的元力流转，一股半透明的力量席卷在了这名苏醒者队长身上。
在这元力的洗刷下，苏醒者队长身上原本的气息荡然无存，仿佛被净化了一般。
“头，你这是……”那名队长明显有些意外。他对自己首领的这能力并不陌生，这是能够抹去对象身上一切元力影响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施展出来也需要消耗不少元力，日常基本是看不到首领使用的。
那高大的身影并没有开口，只是用那硕大的手掌轻轻的在对方肩膀拍了两下。
房间之中的另一名队长低声说道：“自从你们离开后，头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每一只返回的小队都被他使用能力净化了一次，不要担心。”
苏醒者队长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难道是神谕？”
他所跟随的苏醒者首领不仅仅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同时也是少数获得了神明加护的存在。这种突然而然的灵感，队长能想到的便只有神谕这一种解释。
可那高大的身影再次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接到过什么神谕，事实上，自从他们进入莲市之中，他们所信仰的那位神明为了隐藏自身便保持了静默。真正让这位苏醒者领导谨慎的，是他心头那莫名其妙的畏惧。
即便他知道自己身处黑砧防务的防区，可也不应该会产生如此浓重的畏惧。
“只希望，不要如我所想那般吧。”高大的苏醒者首领内心低语。
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妄想，只是没想到意外会来的如此之快。
三个小时后，凌晨两点。
本就逐渐安静下来的城中村变得越发寂静。哪些租住在这里的住客们不知怎得，在这一天的晚上纷纷熄灭了自己的灯火，早早的入睡。
一股微弱的薄雾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在悄无声息之间便将这片区域彻底隔绝。
整座村落在这一刻仿佛都沉睡了过去，像是变成了一座死城。
民房的房顶上，一名负责盯梢的苏醒者打着瞌睡，眼睛像是被灌注了胶水一般，止不住的合拢。即便已经被下了命令，可他还是激发了自身的能力，强行的让精神兴奋了一下，来抵抗这份困意。
“今天这是怎么了？”苏醒者打着哈欠看向不远处另一个暗哨的位置，只看到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同伴此刻早就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
周遭的夜是如此的安静，还带着无边的安全感，仿佛像是摇篮曲一般哄着他们入睡。
“这可不行，我得去把那家伙叫醒，要不让让首领看到了……”这名苏醒者刚想要去唤醒同伴，却猛地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竟然窜上了同伴的位置。
他大惊，睁大了眼睛想要更加看清那黑影究竟为何物。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错失了预警的最佳机会。
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忽然在村落之中响起，悠然婉转，就如同大森林中那最为动听的鸟鸣。
刚刚还被惊醒的苏醒者在听到这声音后，整个人便直接僵硬在了原地。即便他的精神已经变得无比清醒，可身体却无法再进行任何动作。
在他的视线中，大片大片的人影出现在城中村的外围，快速的朝着他的方向靠近着。这些人影分工明确，直接便找出了他们埋藏在村子内外的一切岗哨。
而这名提前发现问题的暗哨却只能在那小提琴的声音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们被一个个拖走。
好在，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他的身后也传来细微的声响。随后，他的视野便一黑，整个人被罩上了头套打晕了过去。
苏醒者们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并没有聚集在几间房子中。而是将大部分人手分在了城中村的各处。他们本来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迷惑对方的视线，却没想到反而让自己被分头击破。
伴随着城中村外围的暗哨和躲藏处被一一拔出，大量或是沉睡或是被击晕的苏醒者被从村落中运送了出来。
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逐渐归于平静，浑身环绕着八种不同乐器的艾微雨自城中村的上空显形，随后从天而降。
在她降落的位置，几道人影正忙着各自的事情。
其中最鲜艳的，便是那站在最前方，头戴一顶巨大的法师尖帽，身穿深蓝色法师长袍的伊寒岚。这位伊家族长双手握持一根纤长的法杖，矗立在地面。法杖的最顶端，三颗不同大小的水晶球正散发着各自的光芒，不断的将元力散播而出。
在这些元力的驱使之下，那些黑影们源源不断的搬运着沉睡的苏醒者们。
如果观察的仔细，就能够发现那些黑影并不是人类，它们虽然也保持着人形，可动作十分统一，还有某种顿挫的机械感。
“这些就是永恒秘银的元力人偶？我本来以为还需要研发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制作成功了。”艾微雨看着那密密麻麻搬运人的黑影，一时间也感觉到些许的恐惧。
这些元力人偶是永恒秘银这两年重点研发的项目之一。每一名人偶都至少拥有五阶的水准，而数量则更是一眼望不到头。仅仅这一次行动，她便看到至少五六百具人偶在行动。
“民用的售卖品还在研发，至于我控制的这些是永恒秘银的试验品。”站在最前方的伊寒岚并没有回头。她那标志性的傲慢语调依旧，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则更加明显。
“真是可惜，我早就听说艾家的大小姐是法师，本来还想着让你也体验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放弃了这条非凡道具。”
艾微雨听到这话，眉头都微微皱起。她在几年前确实走的是法师轨迹，只是最近两年为了更方便帮助父亲，跳转到了演奏家这条道路上。虽然上限比以前低了不少，可实力也算是提升了很多。
对于这件事她并不后悔，只是在听到对方如此明显的嘲讽时，还是有些不悦。
艾微雨很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谁。
伊寒岚，伊家现任家主，虽然之前犯过错误，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凭借着铁腕一般的手段将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变成了庄园内部地位不低的首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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