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6章 杀了，便杀了
九重天阙，至高之处，凌霄殿。
平日里瑞霭千条、祥光万道的宫阙，今日却笼罩在一片无形的低压之中。凌霄殿外，云海翻涌不复往昔平和，隐隐有风雷之声闷响，仿佛应和着殿内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怒气与杀机。
殿内，鎏金蟠龙柱高耸，支撑起浩渺无垠的穹顶。仙帝张煜煌高踞于御座之上，面容隐在十二旒白玉珠冕之后，看不真切，只觉一片渊深如海，淡漠无波。下方，平日里仙姿飘逸、各镇一方的仙门巨擘们，此刻却失了从容。
他们也不傻，知道韩东虽然只飞升三月，却不是无根之人。广元大仙是他亲师伯，凌天大圣步天笑是他未来老丈人，天乾宗，云霞宗，都和他纠葛颇深。那可是仙界的头部宗门。原本云霞宗实力稍弱一些，但宗主云霓裳已突破至大罗金仙巅峰境，且与韩东联手，使出一套威力无穷的二人剑阵，斩了巡天仙使，破了天网剑阵，连凌霄殿都不得不低头！
自从那一役后，云霞宗的排名一下子窜到了前列。
有这些根基在，韩东可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众所周知，能和步家掰手腕的，就只有张家。
所以他们联合起来，跑到凌霄殿来告御状，希望借天庭的刀，除掉韩东，为自己的弟子报仇！
“陛下！”一名须发戟张、身披玄色剑袍的老者越众而出，声若洪钟，震得殿角悬挂的玉磬嗡嗡作响，正是玄天剑宗宗主，雷啸天。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那韩东，不过一侥幸得了机缘的蝼蚁，竟敢悍然屠戮我宗派遣前往龙族遗藏查探的七名真传弟子！其中更有老夫嫡孙雷烈！此子心性歹毒，手段残忍，分明是入了魔道！求陛下即刻降下法旨，擒拿此獠，抽魂炼魄，以正天规，以慰我门下弟子在天之灵！”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浑身笼罩在暗红血煞之气中的枯瘦老者阴恻恻接口，声音如同锈铁摩擦：“血刀门附议！我门下三名核心血子，连同护法‘血手’厉昆，皆命丧那韩东之手。龙族遗藏？哼，恐怕是此子勾结邪龙，设下的陷阱！陛下，此风断不可长！当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将韩东及其可能存在的同党，一并铲除，以儆效尤！”
“青霞宗恳请陛下主持公道！”一位身着霞衣、面容悲戚的美妇盈盈下拜，声音哽咽，“小徒云芷，天性纯良，此番奉命前往，只为探寻古迹，绝无非分之想，竟也遭了毒手……那韩东，分明是见利忘义，杀人夺宝的狂徒！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紧接着，又有数位宗主、长老出列，或怒斥，或悲诉，言辞激烈，目标一致——韩东。偌大的凌霄宝殿，一时之间被汹涌的怒潮与杀意填满。这些平日里跺跺脚便能震动一方的大人物，此刻同仇敌忾，那汇聚起来的威压，足以让寻常真仙神魂崩裂。
他们口口声声“公道”、“天规”，目光却不时瞥向御座之下侍立的一位绯袍仙官。那仙官手捧一卷玉册，册面隐隐有龙纹流转，气息古朴浩瀚，正是方才由下界特使紧急呈上、关于龙族遗藏及韩东相关事宜的初步勘验摘要。
龙族遗藏，哪怕只是边角料，也足以让一个中型宗门底蕴暴涨。更何况，传闻那遗藏深处，或有真龙精血，乃至上古龙族传承功法！韩东得了，是韩东的。但若韩东被定为“邪魔”，那这遗藏……自然该由“公道”的化身——天庭，或者“出力”的他们来“妥善处置”。
众仙喧嚣，怒浪滔天，仿佛要将名为韩东的蝼蚁彻底淹没撕碎。
终于，在声浪攀至顶峰之际，御座之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根冰冷的细针，瞬间刺破了殿内所有沸腾的嘈杂。
珠冕轻晃，仙帝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透了玉旒，落在殿中群仙脸上。他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压过了一切杂音：
“龙族宝藏，有德者居之。”
殿内骤然一静。
仙帝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句话，又似乎在观察下方那些骤然凝固的表情。然后，他继续用那种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调说道：
“你们的弟子，是因为动了贪念，参与围杀韩东，想要抢人家的机缘，这才被反杀的。杀了便杀了，请问，他们何冤之有？”
张煜煌多鸡贼啊，这些老登们是什么目的，他一眼便看穿了。
你们要为弟子报仇，那特么就自己去。别想靠舆情绑架朕，让我做你们的刀。
我想杀韩东，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毛关系没有。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雷啸天脸上的怒容僵住，血刀门长老周身的血煞之气猛地一滞，青霞仙子抬起的泪眼凝固着难以置信。所有仙门巨头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理解这短短八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杀了，便杀了？
那死的可是他们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真传嫡系！是未来宗门的栋梁！是他们的血脉至亲或得意门生！是代表他们宗门颜面前往探寻遗迹的使者！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杀了便杀了”？
那他们聚集于此，声嘶力竭的控诉，满腔的悲愤与杀意，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陛……陛下？”雷啸天最先从震骇中挣脱，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强烈的质疑与压抑的暴怒，“您此言……何意？那韩东残杀同道，证据确凿！难道……难道就任由这等凶徒逍遥法外？天庭法度何在？仙界公道何存？！”
“公道？”
仙帝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他并未直接回答雷啸天，而是微微侧首，对着空旷大殿的阴影处，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既然诸位，如此执着于‘公道’，那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凌霄宝殿深处，那常年被混沌气息与璀璨仙光笼罩的区域，骤然传来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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