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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余波和转向


虽然王主任和轧钢厂等领导再三嘱咐,但院内关起门来的反应,则各有不同。

就像一池被巨石砸过的水,表面渐渐平息,底下却涌动着复杂的暗流,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

老聂家的饭桌上,气氛虽然还算平和,但话题却一时半会儿绕不开这件事。

聂文涛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忍不住又嘀咕起来:

“爹,您说这老太太,临了来这么一出,图个啥?

白纸黑字写那些浑话,她自个儿不也知道没用吗?”

老聂端起酒杯,却没急着喝,眯着眼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半晌才哼了一声:

“图啥?图个不甘心,图个鱼死网破呗。

她那是恨极了,逮着谁咬谁。

也不想想,现在是啥年月?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早就过时了!”

聂父对王建军这个女婿那是一万个满意,可没想到居然有人还想害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冷意。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胡乱攀扯。

文涛,你在厂里也清楚,你姐夫那是啥样的人?

那是经过大风浪,为厂里为国家做实事的!

行得正坐得直,是她几句疯话能抹黑的?

别说公安街道查得清清楚楚,就是没查,明眼人谁信她那套?”

聂母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仿佛想到了之前那些不愉快:

“话是这么说,可想想也够膈应人的。平白无故被这么个……

这么个人泼脏水,就算澄清了,想想也憋屈。

文君和建军怕是更闹心。哎,我吃了饭想去看看文君她们。”

“娘,我跟您去。”一直安静吃饭的聂文娟忽然抬起头。

小姑娘脸上难得没了平时的活泼,带着明显的气愤:

“娘,您也别瞎担心!

我姐和我姐夫才不会被这种事儿影响呢!

我姐夫多厉害啊!

以前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他会在乎一个疯老太太胡说八道?

我姐更不会了,我就是气不过,那老太太太坏了,临死还想害人!”

她到底是跟姐姐姐夫亲近,尤其在猫儿胡同长大的那些年。

老王家人对她照顾有加,听到有人这样诬陷他们,她这心里自然替姐夫不平。

老聂看了小女儿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丫丫说得对。

建军和文君都是明白人,经得住事。

这种事儿,就像路上踩了滩狗屎。

恶心是恶心,但擦干净鞋,路还得继续走,总不能为滩狗屎就不走路了。

咱们自家人,心里有数就行。

在外头,一个字都别提,更不能跟着瞎议论,那才是给建军他们添乱。”

“知道知道。”

聂母连忙应道:“我就是在家说说。以后不提了,晦气。”

聂文涛也点头:

“爹说得对。这事儿厂里保卫处也通报了,定性很清楚。

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话题到此,算是被老聂彻底压了下去,定性为一件无需再费神、更无需对外言说的“晦气事”。

他媳妇儿倒是一心照顾着儿子,这小子最近有些人嫌狗厌了。

是得有个大人盯着他才行。

后院郭家,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

郭大婶一连好几天都睡不踏实,总觉得后院那空屋子阴森森的。

这天晚上,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忍不住又跟男人念叨:

“当家的,我这心里还是扑腾。

那天早上我要是不去,晚点……会不会就没人发现了?

那屋里……”

她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

郭大叔正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旧报纸,闻言不耐烦地抬起头:

“你看你又来了!

跟你说多少遍了,她是自个儿得病死的,跟你有啥关系?

公安都定案了,你瞎琢磨啥?嫌日子太清静了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郭大婶压低声音,眼神往隔壁方向瞟了瞟:

“我就是……就是觉得,她临死前肯定恨极了,也不知道恨谁……

写那些字……

我听说,好像扯上中院老聂家的女婿了?就是那个王主任?”

“你找死啊!”

郭大叔猛地放下报纸,脸色铁青,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厉色:

“这话是能说的?啊?王主任是啥身份?聂文涛是干啥的?

老聂家跟咱们一个院住着!

你想让咱家在这院里待不下去是吧?

王主任在会上说得多清楚,那是疯话!是诬陷!

组织上已经澄清了!

你再敢胡咧咧一个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他是真怕了,王建军现在是轧钢厂说一不二的人物。

地位稳稳当当。

聂文涛在保卫处,老聂家眼看着是越来越稳当,自家可千万不能卷进这种是非里,连边都不能沾。

郭大婶被郭大叔从未有过的凶厉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连连摆手:

“不说了不说了,我再也不提了!我啥也不知道!”

她这下是真把这件事死死按在了心底,决定烂在肚子里,连做梦都不敢再想。

傻柱屋里,则是另一种压抑的沉默。

何大清虽然跟他不住一个屋里,但偶尔晚上还会过来。

这天傍晚,他又蹲在门口抽烟,望着远处的空地发呆。

傻柱拎着空饭盒从屋里出来,准备去水池边刷洗。

经过何大清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没看他,却闷声问了一句:

“都……埋利索了?”

何大清被烟呛了一下,咳嗽两声,才哑着嗓子回答:

“嗯,埋了。城外……东边。”  他说得含糊,但意思到了。

傻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他用力刷着饭盒,仿佛要把什么看不见的污垢一起刷掉。

死了,埋了,一了百了。

那些压在他身上十几年的、来自这个老太太无形的影响和暗示。

那些让他对易中海感恩戴德的“谆谆教诲”,似乎也随着那具尸体一起被埋进了土里。

他心里空落落的,不是解脱,也不是悲伤,就是一种巨大的茫然。

好像一直撑着的一根歪扭的柱子突然倒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站,也不知该往哪儿走。

何大清看着儿子沉默刷洗的背影,狠狠吸了口烟,辛辣的滋味直冲肺管。

他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

梦里还是十多年前,聋老太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

“大清啊,走吧,出去闯闯,柱子有我和老易呢……”

梦里的他信了,千恩万谢地走了。醒来,只剩下无边的讽刺和悔恨。

现在,说这话的人死了,听这话的人落魄半生,信这话的儿子与自己形同陌路。

真是一场荒唐透顶的戏。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佝偻着背,默默离开了院子,没有跟傻柱打招呼。

有些隔阂,不是几句苍白的解释和几顿饭就能消弭的。

易家,那扇门仿佛被焊死了一般,整整三天没有开启。

直到第四天下午,日头偏西时,门才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一大妈像是怕光似的,先探出半个苍白憔悴的脸,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

院子里没人。

她这才轻手轻脚地闪身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竹篮。

她没有去倒垃圾,也没有去水池。

而是低着头,脚步虚浮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中院老聂家走去。

走到老聂家门口,她停下,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脸上满是挣扎和惶恐。

她在门口足足站了有两三分钟,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颤巍巍地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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