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厚重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林舟刚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就听见父亲林正宏压抑的喘息声。
他趿着拖鞋跑过去，正撞见林正宏扶着门框弯腰换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湿，贴在泛着红的皮肤上，连平日里挺括的衬衫领口都松了两颗扣子，透着股难得的狼狈。
“爸，去哪了？”林舟连忙上前搀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父亲手臂上的薄汗，凉丝丝的。
林正宏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倦意：“老毛病了，走楼梯累的。去，给爸倒杯冰水，要冰一点的。”
他靠在玄关柜上缓神，目光扫过客厅，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倒先闻见了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这时傅清浅端着一碟刚温好的酱菜从厨房出来，米白色的围裙还系在腰间，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看见林正宏，她脚步顿了顿，随即露出温和的笑：“爸回来了？晚饭已经做好了，都在灶台上温着，我去叫奶奶出来吃。”
她转身往奶奶的房间走，敲门的力道很轻：“奶奶，该吃饭了。”
门内静了几秒，才传来奶奶慢悠悠的声音：“知道了。”
傅清浅推开门，看见奶奶正坐在藤椅上。
听见脚步声，奶奶抬了抬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再吃。”
傅清浅知道奶奶性子慢，也不催促，只轻声说：“菜都在厨房灶台上，我特意多温了会儿，您别凉着吃。”
说完又帮奶奶把窗台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等傅清浅走后，奶奶靠在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嘴里开始自言自语：“老大媳妇管得严，正宏都五十多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敢反驳；老二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一年也见不上一面；闺女更别说，眼里只有她老公，上次打电话还说没时间回来……”
越说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连带着晚饭都没了胃口。
没过多久，林舟揉着肚子晃进了奶奶房间，刚打完游戏的少年正是饿的时候，看见奶奶没去吃饭，立马垮了脸：“奶奶，您怎么还没去吃啊？”
奶奶本就憋着火，听见这话更是没好气：“饿了自己去吃。”
林舟愣了一下，他平时跟奶奶最亲，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他凑到奶奶身边，看见她眉头皱着，眼底还有淡淡的烦躁，立马收起了撒娇的心思，拉着奶奶的胳膊晃了晃：“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谁惹您不高兴了？跟我说说呗。”
奶奶别过脸，嘴硬道：“我没不高兴，你别瞎猜。”
可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的情绪。林舟见状，索性蹲在奶奶面前，学着傅清浅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哄：“我知道您肯定是心里不舒服，要不我陪您去吃饭。”
奶奶被他哄得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没松口，只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先去吃吧，我再坐会儿。”
林舟知道奶奶吃软不吃硬，也不逼她，转身的时候还不忘说：“那我把您的碗留着，您记得过来吃啊。”
等林舟走后，奶奶坐在房间里又待了会儿，直到手机响起来，才打破了沉寂。
是她的老姐妹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对方热热闹闹的声音：“我跟你说，昨天我儿媳妇带我去逛公园了，还给我买了件新外套，你说这孩子多贴心……”
奶奶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心里更是羡慕，嘴上却还要硬撑：“是吗，哦哦哦，你可真是有功夫啊，还出去买衣服，什么样子的发来我看看。”
晚饭过后，傅清浅收拾完厨房，又端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往奶奶房间走。
临睡前喝杯蜂蜜水，是奶奶多年的习惯，她一直记着。推开门，看见奶奶正坐在床边揉腿，她走过去把水杯递过去：“奶奶，喝杯蜂蜜水吧。”
奶奶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烦躁也消了些。
傅清浅蹲在奶奶面前，帮她捏着腿，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缓解酸痛。“奶奶，最近流感挺严重的，楼下张阿姨都感冒了。我明天休息，陪您去打流感疫苗吧？”
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啊。”
傅清浅又笑着说：“今晚我陪您在房间住一晚吧。”
奶奶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啊，好啊。”
晚上，林奶奶拉着傅清浅的手，语气里满是欢喜。
傅清浅见状，索性脱了鞋钻进奶奶的被窝，把暖好的热水袋放在奶奶脚边：“奶奶，您看这样暖和不？”
奶奶笑着点头，两人靠在被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傅清浅说起白天在超市看见的趣事，奶奶则讲起林舟小时候的糗事，房间里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透过门缝飘到了客厅。
林正宏刚好从书房出来，听见笑声，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最近病情好转，看见家里这样和睦，心里也跟着敞亮。
可一旁的王砚知却脸色阴沉，她站在客厅角落，看着奶奶房间的方向，眼底满是厌恶。
自从傅清浅嫁进来，家里的重心好像都偏向她了。
林正宏察觉到王砚知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也是一片好心，你别多想。”
王砚知却甩开他的手，转身回了房间，留下林正宏一个人站在客厅，无奈地叹了口气。
……
消毒水的味道顺着中央空调的风口弥漫在VIP病房的每个角落，冯陪山靠在定制的医疗躺椅上，指尖夹着的录音笔正不断传出细碎又尖锐的对话声。
那是家族会议的录音，由他的贴身保镖混在服务人员中录下，此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紧。
冯陪山的指节微微泛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冷得像块寒冰。
他抬手按停录音，指腹在录音笔的金属外壳上摩挲着，眼底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怒火。
“这些人，”他轻嗤一声，声音里裹着彻骨的寒意。
站在一旁的盛明栩上前一步，接过冯陪山递来的录音笔。
他指尖触到冰凉的外壳，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录音里那些贪婪又虚伪的声音。
作为冯陪山最信任的副手，他太清楚这些所谓的“家族亲人”平日里的嘴脸，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急不可耐。
冯陪山偏过头，目光透过厚重的落地窗落在楼下的花园里。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在石板路上打转，像极了此刻家族里混乱又汹涌的局势。
“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一个个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急不可耐。”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助理快步走了进来。“冯总，查到一些线索了。”
冯陪山收回目光，看向助理：“说。”
“肇事司机名下有一笔三百万的赌债，上周刚还清。”助理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有人用一幅山水画作为酬金，让他故意制造这场车祸。而那幅画，半个月前还在冯东老婆的画廊里挂着，标注的是‘非卖品’。”
“冯东？”冯陪山的眉头猛地皱起，指节重重敲了敲躺椅的扶手。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冯东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他是自己的堂弟，平日里话不多，每次家族聚会都坐在角落，谁也没把他当成威胁。可现在看来，这副憨厚的面具下，藏着的竟是如此恶毒的心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消毒水的味道变得愈发刺鼻。
盛明栩握着录音笔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向冯陪山，等着他的指示。冯陪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冷意取代。
“把那幅画的交易记录，还有冯东最近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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