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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释然


玄关处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时,池鸢正蹲在地板上擦最后一块瓷砖。

温热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落,砸在光洁的釉面上,晕开一小圈转瞬即逝的痕迹。

客厅的挂钟敲了七下,窗外的天色早已沉透,灯火在玻璃上映出暖黄的光斑,唯独这间屋子静得只剩她粗重的呼吸声。

今天是她和傅渊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周琳下午出门前摔在茶几上的玻璃杯碎片,她蹲在地上捡了半小时。

阳台晾着的五口人的衣服,她踮着脚换了三回衣架。

就连傅秉怀最爱喝的碧螺春,她也提前泡好温在保温壶里。

抹布最后一次划过地面,池鸢撑着膝盖慢慢起身,后腰的酸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她走到沙发边想歇会儿,指尖刚碰到沙发扶手,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鸢鸢?”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池鸢浑身一僵,慌忙抬手去擦眼泪。

她转过身时,傅秉怀正站在玄关处。

老人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又扫过她沾着水渍的袖口、泛白的衣领,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没提眼泪的事,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还在忙?”

池鸢咬着下唇摇头,声音有点发哑:“爸,我马上就去做早饭,您先坐。”

“坐下。”傅秉怀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他拉着池鸢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家里这么多活,你一个人干到现在?周琳呢?”

提到周琳,池鸢的头垂得更低了:“妈说她约了朋友逛街,晚点回来。”

傅秉怀没再追问。

他知道家里这阵子的气氛,也知道鸢鸢因为怀孕的事受了多少委屈——可委屈归委屈,哪能把所有活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站起身,径直走到阳台拿起手机,拨通了周琳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在哪?马上回家。鸢鸢一个人干了一天活,累得直哭?”

电话那头的周琳还想辩解,傅秉怀却没给她机会:“家里必须雇个小时工,以后杂活不用鸢鸢碰。你要是不同意,就别认我这个老公,也别认鸢鸢这个儿媳。”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了傅渊的号码。电话刚通,他就开门见山:“今晚别加班了,提前下班。带你媳妇出去吃顿好的,她今天累坏了。”

池鸢坐在沙发上,听着公公温和却坚定的话,眼眶又热了起来。

这次的眼泪里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被人疼惜的、暖融融的感觉。

傅秉怀挂了电话,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笑着说:“别光顾着哭,等傅渊回来,你们去吃那家你爱吃的日料,爸请客。”

池鸢接过纸巾,用力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慢慢扬了起来。

晚上。

玄关的门锁传来轻响时,池鸢她抬头望去,傅渊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脱,眼里带着明显的急切。

“爸,鸢鸢。”他先朝傅秉怀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到池鸢身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累不累?我看爸发的消息,心都慌了。”

池鸢摇摇头,指尖却被他温热的掌心裹住。

傅渊的指腹摩挲着她指节上淡淡的红痕——那是下午擦玻璃时被窗框蹭到的,她自己都没在意,却被他一眼看见。

“先去换衣服。”傅秉怀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笑着朝两人摆手,“我跟王姨说好了,她今晚过来帮忙收拾,你们安心出去吃。”

傅渊没多推辞,捏了捏池鸢的手才转身进卧室。

池鸢站在原地,看着公公把保温壶里的碧螺春倒出来,氤氲的茶香漫在空气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爸,其实我……”她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却被傅秉怀打断。老人放下茶杯,眼神温和却认真:“鸢鸢,过日子不是靠你一个人扛着。傅渊是你丈夫,我是你爸,我们疼你是应该的,跟怀没怀孩子没关系。”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轻轻落在池鸢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暖意。

她鼻子发酸,刚想说话,傅渊已经换好休闲装出来,手里还提着她的米色外套:“走吧,日料店要排队,我们早点去。”

车子驶出小区时,夜色正浓。

傅渊打开车窗,晚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疲惫。他侧头看着池鸢,轻声说:“下周我请了年假,带你去温泉山庄住几天,就我们俩。”

池鸢愣住:“你的项目不是还没结束吗?”

“项目哪有你重要。”傅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愧疚,“之前总忙着工作,没好好陪你,以后不会了。”

红灯亮起时,他腾出一只手,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小盒子,递到池鸢面前:“本来想等纪念日晚餐时给你的,现在提前拆吧。”

池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细巧的银项链,吊坠是只小小的月亮,上面刻着一个“鸢”字。

池鸢把项链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我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了。”

推开日料店的门时,店员笑着迎上来:“傅先生订的靠窗位已经准备好了。”

傅渊牵着池鸢的手走过去,帮她拉开椅子,又把菜单递到她面前。

池鸢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又想起出门前公公塞给她的红包,说“别让傅渊买单,爸给你零花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曾含着泪的眼睛,此刻满是亮晶晶的笑意。

……

周六的市中心酒馆总浸在琥珀色的光晕里,老式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转着,把威士忌的醇香和爵士乐的尾音搅得格外绵长。

钱玲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杯壁,看着对面的盛明栩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漩涡,心脏没来由地跳得快了些。

她其实早有预感。

从盛明栩第一次以合作名义出现在她的单位,到后来频繁约她喝咖啡、看画展,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和默契,总带着一丝过于完美的刻意。

可当盛明栩真的开口时,钱玲还是觉得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钱玲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将眸底的情绪藏得严实。

她缓缓抬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才勉强压下了心口那阵尖锐的涩意。

“我其实……大概猜到了。”她的声音很轻,混着酒馆外偶尔传来的车鸣,显得有些飘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酒杯的杯口,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盛明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钱玲,眼底的局促又深了几分。

“还有上次去看画展,我随口提了句喜欢印象派,你第二天就送了我莫奈的复刻版画。”

钱玲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现在想想,哪有人能把另一个人的喜好摸得这么快?不过是提前做了功课,怕漏了什么‘讨好’的细节。”

每说一句,钱玲就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塌下去一点。

那些曾让她心动的瞬间,此刻像被打上了“刻意”的烙印。

这些曾让她觉得“被用心对待”的小事,如今想来,都成了“计划之内”的环节。

盛明栩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他想解释,想说那些后来的关心早已脱离了计划,可话到嘴边,却觉得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毕竟,最初的出发点,确实带着无法辩驳的功利。

“对不起。”他声音发哑,伸手想碰钱玲的手,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了,“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没用,但我真的……”

“我没怪你。”钱玲突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释然,“商场上的算计很正常,我只是……有点难过,原来我们的开始,是一场带着目的的‘表演’。”

话音刚落,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欢呼声,伴着熟悉的吉他前奏,像风一样钻进了窗户。钱玲的耳朵动了动,那旋律她太熟悉了——是她最喜欢的歌手的歌。

盛明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亮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钱玲的手腕:“跟我走,有东西要带你去看。”

钱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快步往外走。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酒馆里的沉闷,也让她心头的滞涩淡了些。

她看着盛明栩牵着自己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一丝急切的用力,忽然间,竟有些好奇,这个带着目的靠近她的人,此刻又想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最开始接近你,是想通过你拿到股权。”盛明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音符,他抬眼看向钱玲,眼底没有回避,只有坦诚的局促。

“我急需项目翻身,但我没想到……”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没想到会真的被你吸引。”

钱玲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冰凉的杯壁硌得指节有些发麻。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许是质问,或许是沉默,可还没等声音溢出喉咙,盛明栩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他的掌心很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拉着她穿过喧闹的人群,推开酒馆厚重的木门。晚风瞬间裹了上来,带着夏末的暖意,吹散了钱玲心头的滞涩。

没跑几步,熟悉的旋律就顺着风飘进了耳朵,她去年在朋友圈循环了整整一个月的歌。

钱玲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市民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亮着暖白的灯光,她最喜欢的歌手正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温柔的歌声漫过攒动的人群,落在她的耳膜上。

钱玲仰头看着他,酒馆里没喝完的威士忌还在血液里发烫,让平日的矜持和犹豫都散了大半。

她微微踮起脚尖,双手轻轻勾住盛明栩的脖颈,柔软的唇瓣带着酒气,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个很轻的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让周围的喧嚣瞬间静止。

盛明栩僵了一秒,随即反客为主,手掌轻轻扣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舞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钱玲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盛明栩温热的呼吸,和他心脏在胸腔里用力跳动的声音。

她知道这段关系的开端掺杂着利益和算计,像裹了层糖衣的药片,最初尝起来甜,剥开后却带着涩。

盛明栩慢慢松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钱玲,”他轻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没有算计,只有我和你。”

寒风卷着广场上的喧嚣灌进衣领,钱玲猛地停下脚步,指尖从盛明栩掌心抽离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刚被冷风浇灭的暖意。

“你已经结婚了。”这句话像块冰,砸在喧闹的夜色里,让周围的歌声都仿佛淡了几分。

钱玲攥紧了外套下摆,指甲掐进布料,才压下喉咙里的涩意,“盛明栩,我可以接受你最初的利用,也能相信你后来的心动,但我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盛明栩的身体瞬间僵住,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

盛明栩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钱玲侧身躲开。

“你别碰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我不需要一份掺杂着欺骗和婚姻的感情。”

晚风卷起她的长发,也吹散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暧昧。

盛明栩站在原地,看着钱玲转身走向地铁站的背影,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再也没有和他的影子重叠。

他张了张嘴,想喊住她。

钱玲没有回头。

她走进地铁站台,看着驶来的列车带走眼前的光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却又有种终于清醒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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