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委屈
晚风卷着落叶，在傅家别墅的落地窗外打了个旋，又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
周琳将最后一只骨瓷碗放进消毒柜，转身就看见傅秉怀正对着空荡荡的餐厅叹气，那模样活像只被遗忘在角落的老时钟，连摆幅都透着股没精打采的意味。
“又叹什么气？”周琳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指尖还沾着刚擦拭过餐桌的柠檬香，“渊渊和鸢鸢今天去邻市谈项目，说了要晚点回，你要是饿了，厨房温着南瓜粥。”
傅秉怀却没接话，只是指了指对面空置的餐椅：“以前这时候，一家子围着桌子，现在倒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失落又多了几分，“你说他们俩，结婚都两年了，就不能把生孩子提上日程？家里这么冷清，你又喜欢找事，添个孩子多热闹。”
周琳正拿着抹布擦茶几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冰凉的玻璃面，连带着语气都冷了几分：“我找事？”
她放下抹布转过身，看向瘫在沙发里的傅秉怀，“昨天是谁嫌我煮的粥太稠，今天又是谁抱怨阳台的花浇多了水？到底是谁在找事？”
傅秉怀被问得一噎，眼神飘向窗外，嘴上却不肯服软：“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你倒好，句句都记着。”
他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去，声音放软了些，“我就是觉得家里太静了，以前傅渊没结婚的时候，还能跟我下下棋，现在他跟鸢鸢一忙起来，周末都见不着人影。”
周琳没再反驳，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飘落的梧桐叶。
其实她又何尝不觉得冷清，只是嘴上不愿承认。
以前傅清浅还会跟她一起研究新菜式，两个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现在厨房大多时候都是冷的。
她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傅秉怀：“生孩子的事，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咱们再急也没用。”
“怎么没用？”傅秉怀坐直了身子，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我明天就给渊渊打电话，跟他好好说说。你也跟鸢鸢聊聊，女人嘛，总归是盼着有个孩子的。”
这话像是按下了周琳的开关，她皱着眉走过去，将刚整理好的报纸往茶几上一放：“生孩子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你操什么心？鸢鸢现在事业正是上升期，渊渊也忙，哪有精力顾孩子？”
“我这不是为他们好吗？”傅秉怀提高了些音量，指节轻轻敲着桌面，“我像渊渊这么大的时候，他都能打酱油了！再说鸢鸢那身子，早点生恢复得也快……”
“傅秉怀！”周琳打断他，眼底带了点愠色，“鸢鸢上次体检，医生说她有点贫血，你还催？再说了，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节奏，你别老拿老眼光要求他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渐渐高了些，最后还是周琳气呼呼地拿起遥控器换了台，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模糊的声响，倒显得更冷清了。
周琳皱了皱眉，刚想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傅清浅打来的。
她连忙接起，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清浅啊，忙完了吗？要不要阿姨给你们留晚饭？”
电话那头传来傅清浅带着笑意的声音：“阿姨，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啦，刚才路过您爱吃的那家点心铺，给您和叔叔买了桂花糕。”
周琳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回头朝傅秉怀扬了扬手机：“听见没？清浅给你买了桂花糕。”
傅秉怀原本紧绷的脸也松动了些，哼了一声：“买就买了，谁还缺那口吃的。”话虽这么说，却悄悄坐直了身子，眼神也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周琳挂了电话，看着傅秉怀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行了，别在这儿装了，我去把粥热上，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她走进厨房，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暖融融的热气渐渐弥漫开来。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林舟和傅清浅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傅清浅刚换完鞋，就把手里的点心盒递到傅秉怀面前：“叔叔，您尝尝这个桂花糕，还是热的呢。”
傅秉怀接过盒子，打开尝了一口，含糊地说：“还行，比上次那家甜了点。”
傅清浅笑着坐到他旁边：“那下次我让老板少放糖，对了叔叔，您上次说想钓的那条鱼，周末我跟林舟陪您去湖边试试？”
傅秉怀眼睛一亮，刚想答应，清了清嗓子，又看向林舟。
而此时的市图书馆里，暖黄的灯光正温柔地洒在靠窗的长桌上。
池鸢将最后一份项目报告推到傅渊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目光落在窗外的街灯上，耳尖却悄悄红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她轻声说，将笔放进笔袋里，“明天还要跟甲方对接，得早点休息。”
傅渊点点头，却没立刻收拾东西，只是看着她笑：“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池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我们……下次换个地方碰面吧？别总在图书馆了。”
“为什么？”傅渊挑眉，伸手将她垂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惹得她瑟缩了一下，“这里安静，又方便查资料，不好吗？”
“就是因为太方便了，”池鸢的声音更低了，像蚊子哼似的，“刚才管理员阿姨看我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我们天天来这儿不是谈工作，是……是约会似的。”
她说着，脸颊更红了，连耳后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傅渊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到池鸢耳边，让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他凑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你说，下次我们去哪里？咖啡馆，还是我办公室？”
池鸢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推了他一下，却没用力：“随便你，反正别再在这里了。”
话虽这么说，她眼底却悄悄漾起了笑意，指尖轻轻勾住了傅渊放在桌沿的手，暖意在两人掌心悄悄蔓延开来。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细碎的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毯上织出朦胧的光斑。
池鸢洗完澡，刚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见傅渊靠在床头，指尖还捏着白天没看完的项目方案，目光却没落在纸上，反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床边坐下：“还没看完？今天跑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傅渊却放下方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她带进怀里。
他的掌心带着刚握过笔的薄茧，贴着她的腰腹，暖意顺着衣料渗进来。
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裹着温热的呼吸，“妈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对你太严苛，连生孩子的事都没跟你好好商量。”
池鸢的身子顿了顿，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角。
其实下午在车里，她就瞥见傅渊回复周琳的消息，只是没好意思开口问。“我知道爸妈是担心家里冷清，”她轻声说，“其实我也在想，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傅渊的吻轻轻打断。
他的吻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分开时，他额头抵着她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
池鸢的心猛地一暖，鼻尖微微发酸。
傅渊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
茶水间的玻璃门没关严，细碎的议论声像带刺的棉絮，从缝隙里钻出来，黏在小任的耳膜上挥之不去。
“听说了吗？冯玥那边查出来少了二十万，财务已经把报表递上去了。”
“难怪她昨天把小任叫去办公室待了一下午，该不会是想……”
“嘘，小声点，别让小任听见。”
小任握着保温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不锈钢外壳传来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压不住心口的燥热。
她刚从冯玥的办公室出来，桌上那份签着“责任人：任晓”的过失单还在眼前晃。
冯玥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语气软得像裹了糖的刀子，说“小任啊，我先帮你担着，但这单子得走个流程”，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要她把挪用公款的黑锅扛下来。
委屈像潮水似的往上涌，小任咬着下唇，把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
冯玥是她进公司后的第一个主管，手把手教她做报表、带她见客户，去年她妈妈住院，还是冯玥帮她申请了应急补助。
这份情分，她记在心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盛明栩”三个字时，小任的心跳漏了一拍。
盛明栩前阵子审核项目时，还夸过她做的成本核算细致。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消防通道的拐角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没藏好的哽咽。
“小任，我听说冯玥找你了。”盛明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平日的严肃，反倒带着几分诚恳的急切，“你不能替她背这个黑锅。”
小任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咬着衣角，声音断断续续：“可是盛总，冯主管她……她以前帮过我，我要是指证她，会不会太没良心了？”
“良心不是这么用的。”盛明栩的语气沉了沉，却没半分指责，“她利用你的情义让你顶罪，这本身就不尊重你。”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小任的头发乱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盛明栩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纠结的心里砸出了涟漪。
一边是记挂的情分，一边是自己的未来。
冯玥软磨硬泡的“恳求”，盛明栩却在提醒她。
手机还没挂，听筒里传来盛明栩轻轻的叹息：“小任，别怕。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见冯董，所有的证据，这边都有备份。”
小任看着过失单上“任晓”两个字，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浅浅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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