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牙印

很快，一面巨大的黑色幕布从登月楼顶层垂落而下。

登月楼共计十层，因六层以上藏纳皇室最珍贵的珠宝奇珍，早已彻底封禁，常人不得入内。而这面黑幕，正是从塔顶垂直展开。

一架大型无人机悬停于幕布前方。

幕布突然亮起，上面开始浮现出清晰动态的画面！

黑幕之上，影像流转。台下不少百姓渐渐认出画中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什么仙法妖术，而是凤家军录制的日常膳食场景。

正值午餐时分，凤家军士兵与城外开荒百姓的饭菜并无二致。

百姓垦荒种地皆是重体力活，要是只喝稀粥根本无法支撑。陈伟持续从海外运来冻肉，即便营地军民总数已达数十万，供应依然充足。

画面中，伙房前摆开几十张长桌，每张桌上放着四个锃亮的不锈钢大桶，每桶盛着一道菜肴。

百姓们虽衣衫褴褛、面庞黢黑、发髻蓬乱，看似与城中流民无异，却有一个根本的不同。

他们脸上有肉了，眼中有了光，脚步也踏实有力。

一个个赤着脚，端着不锈钢餐盘，笑容满面地排队打饭。

“嘭！”

一声搪瓷盆敲响。

伙夫举起喇叭高喊：“今日午餐主食供应——大米饭、面条、白馒头……”

伙夫的喊声穿透幕布，台下仰头观看的百姓，纷纷咽了咽口水。

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怔怔望着幕布上的画面时，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声音忽然响起：

“父亲……孩儿好饿，好想吃面条……”

顿时，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吞咽声。

他们也很饿。

也想吃面条。

想吃大白米饭。

凤家军……当真吃得这样好？

镜头一转，一笼笼白面馒头被抬上桌案。那馒头个头饱满、表皮光洁，白得晃眼——

“哐当！”

人群中，不知是谁的武器脱手落地。

是了。

这馒头太大、太精细了。哪怕在丰年节庆，他们也从未吃过这般品相的白面馒头。

生产力低下，即便家境殷实，所见馒头也远不及此。他们已太久、太久没尝过这样的白面了。

所有人狠狠咽下口水。

若此时再端出面条与米饭，只怕当场便要失控。

但画面并未展示米饭与面条。

而是一桶桶盖着盖子的菜肴被陆续抬上长桌。

伙夫举着喇叭，声音洪亮：

“今日菜肴——两道荤菜：红烧鸡块、青椒炒蛋！”

“素菜：清炒小白菜！”

“汤：紫菜蛋花汤！”

话音落下，登月楼下的百姓再也按捺不住——

哐当！哐当！哐当……

武器从一双双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响声。

这还只是报菜名……

若是盖子揭开——

台下这些人，只怕当场便要冲出城门，奔向城外分一杯羹。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画面戛然而止。

卡在了菜肴盖子将揭未揭的瞬间！

犹如说书人最擅长的断章，停得猝不及防，令人抓心挠肺。

钢桶里真有红烧鸡块和炒蛋吗？

广场上的百姓一个个伸长脖子，眼珠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幕布，等待后续。

卡顿仅持续三秒。

画面再度流动。

伙夫身形高大，面庞方圆红润，一看就知道吃得饱、养得好。

这说明凤家军不仅粮草充足，肉类亦有富余。

即便在饥荒之前，寻常百姓家又何曾顿顿有肉？

伙夫继续敲锣，喇叭声洪亮：

“排好队！准备打饭了——不着急，人人有份！”

最关键的瞬间即将到来。

排在最前的百姓递上不锈钢餐盘，伙夫抬手，掀开了第一个圆桶的盖子——

满满一锅刚出锅的红烧鸡肉，猝不及防地撞入所有人眼帘。

是，满满一大桶，满到几乎溢出来。鸡块厚实，裹着红亮的辣椒与酱油，土豆块吸饱汤汁，香气仿佛能穿透幕布，弥漫整个广场。

这一刻，台下仰望的城中百姓，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小男孩馋得哭出声：“爹……我好想吃，好想……”

广场上的百姓，谁不想吃？

可这是凤双双军营的伙食。

她引蛮族践踏国土，百姓岂能受这嗟来之食？

“我们是大乾子民，有血有肉，岂能被凤双双的糖衣炮弹腐蚀！”

“待杀了凤双双，这些吃食都是我们的，全归我们所有，岂不痛快！”

“对，对！定是她用了妖术，故意蛊惑人心！如今天下大旱，哪来这么多鸡和猪肉？大家切莫上当！”

“实在忍不住，就别看！记住——我们是大乾子民，绝不做亡国之奴！”

台下人声再度鼎沸，继续声讨凤双双。

但声浪已经不如先前汹涌。

约莫三分之一的人沉默着，双眼泛红，如饿狼般死死盯着幕布上的鸡肉。

若凤家军的餐食真是这般标准，日日吃得如此丰足……

他们与凤家军作对，又有什么意义？

凤家军只需守在城外，让城内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便能将他们活活困死。

凤双双甚至不需出一兵一卒，不费一刀一枪，就能让所有人饿死城中。

他们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倘若他们现在出城，是否也能吃得如画面中一样？

已有眼尖之人认出，画中那些端着餐盘的百姓，不久前还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如今却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短短十余日，这些本该饿死的流民非但活了下来，还能顿顿饱饭，有肉有米有馒头，活得比城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还要滋润。

广场上，越来越多人心中生疑：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死守所谓的“国仇家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若凤双双真能让百姓吃饱，救下大乾数百万条性命……

即便她颠覆了大乾皇朝，不也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跟着她，有饭吃，能活命。

不少人陷入挣扎：继续与凤双双对抗，到底值不值得？

一小部分心思活络的，已开始盘算如何出城投奔。

而那些耿直忠烈的，仍在声嘶力竭地呼喊：

“画面是假的！是妖术！是凤双双蛊惑人心的把戏！”

“如今天下大旱，她哪来这么多肉？大家千万别上当！”

“凤双双其心可诛——！”

台下喧嚷未止，幕布上的画面却仍在继续。

打饭的人移到第三只大桶前，伙夫舀起满满一勺青菜——菜叶间清晰可见细碎的肉末。

高清镜头下，每一粒肉末都无可抵赖。

什么样的家底，连炒青菜都要放肉？

这样的伙食，当真存在于这人世间？

哐当、哐当……

剩下那三分之一坚持者中，又有一半人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第四只桶中是紫菜蛋花汤。

伙夫舀起一大碗，汤面浮着漂亮的紫菜与蛋花，香气仿佛已透过幕布飘散开来。

所有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

最后，那人来到主食区。

一大团热气腾腾的米饭被扣进餐盘，堆成小山。他还不满足，又伸手拿了两个馒头，走到一旁的小桌坐下。

米饭就着红烧鸡块，馒头送进嘴里——狠狠一口。

天啊……

是真的。

真的是白馒头。

不是妖术，不是作假。

馒头上，还留着他清晰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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