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死士的来历

陆林从怀中取出一部小巧的录音设备，那是他特意吩咐小药童藏在三名死士病房角落的。他按下播放键，并将音量调大，帐篷内顿时响起清晰的对话声：

三名死士自昏迷中苏醒后，置身于一间四四方方的活动板房内，头顶悬着明亮的吊灯，一旁还有风扇缓缓转动……这一切陈设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中午时分，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药童提着食盒进来，为他们每人分发了一份盒饭：两荤一素，配着晶莹的白米饭，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

这么丰盛的餐食，即便在他们效命的主子那里也从未见过。三人面面相觑，纷纷已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们原本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却没想到被俘后非但没有遭受酷刑折磨，反而住进如此整洁的屋子，吃上了久违的肉食与米饭。

然而奇怪的是，在享用完这顿丰盛的早餐后，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提审或处决他们。

只有那名小药童按时进来，手法轻柔地为他们换药、测量体温，并提醒按时服药，之后便安静离开，并不多话。

身为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的感知力远比常人敏锐。

他们能清晰觉察到病房门外并没有重兵把守，反倒是隔壁病房里不时传来凤家军老兵们中气十足的谈笑与吃喝声。

那些老兵对送来的伙食毫不客气，大口吃肉、大碗吃饭，吃完还会高声询问是否还有水果之类的零嘴，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这些要求居然真的被满足了。

通过零碎的对话，他们逐渐听明白：在凤家军中，士兵每月能领到定额的粮食作为军饷，而在战场上斩杀敌人多的，还能获得额外的奖励，比如香皂、洗衣粉、沐浴露等稀奇物件。

这些名词他们虽闻所未闻，但从老兵们兴奋的语气中可以推断，这些都是能卖给达官贵人换取厚利的紧俏货。

如今这些老兵反倒抱怨起来，没仗可打，收入就减少了。

有人甚至直白地议论：“将军何时起事？只要造反开战，咱们就能上阵杀敌，多砍几个人头，多挣些奖励，让家里老小日子过得更舒坦。”

封侯拜相？那太遥远了。

在这饥荒蔓延的乱世里，能让一家老小吃饱穿暖、平安活下去，比什么功名利禄都实在。

军中几乎人人都在畅想，若是自己能立下大功，被奖赏一辆那种会自己跑的铁车，往后的日子可就美滋滋了。

再也不用顶着烈日骑马赶路，车里还有凉风，能躺下歇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简直是个能移动的小宅子。

三名死士听着隔壁老兵们那番远超理解的吹嘘，内心的震撼与困惑越来越难以按捺。即便身为受过严苛训练、惯于沉默的死士，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而他们一开口，便露了破绽。

他们的口音，并非大乾境内的任何方言。

那是带着明显南方腔调的异国口音，大乾以南，还有数国并立。唯独尧国与大乾纬度相近，语言风俗有相通之处。

帐内几位将领虽都是大乾人，但从未踏出过国境，自然难以准确分辨这口音究竟来自哪一国。

凤双双沉吟片刻，转向章海鹏：“庄羽还在军中吗？他之前说曾经随师游历诸国，应当能听出端倪。”

章海鹏点头：“在。他如今在叶兰麾下的工坊，专司改良炸药配方、提升爆炸威力。昨天无人机投下的炸药能取得那么好的效果，多半是他的功劳。”

“带他来。”

“是！”

不一会儿，庄羽被人带进军帐。

凤双双已经许久没见过他。

记忆中那个在拒北城时身形清瘦、面容俊秀的少年，如今却胡子拉碴，头发散乱，手上遍布爆炸留下的伤痕，眼下乌青浓重，显然又是很久没睡。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科研狂人。

自打章海鹏给他看了陈伟传来的现代战争视频，他便彻底陷了进去，废寝忘食地钻研炸药配方。

他从未想过，那些曾被师父师兄斥为炸炉祸首的玩意儿，在几千年后竟能发挥出如此骇人的威力。

一枚炮弹足以摧毁整座城楼，而这还只是最基础的弹药。

陈伟为了激励士气，可谓是丧心病狂地搜集了各种尖端武器的演示视频。

因为对方火箭炮、迫击炮的出现，让部分凤家军将士产生了动摇。

有人私下议论，面对这么先进的火器，咱们还握着冷兵器，怎么打得过？这样硬拼，岂不是让老兵们白白送死？

得知军心浮动，陈伟当即怒了。

机关枪、迫击炮、手榴弹……这些在对方眼里如同神兵利器的东西，在现代不过是最基础的装备。真正的大杀器，对方根本没见过！

要是连这点基础热武器都能让他们丧失斗志，那要是见识了现代的高科技武器，这帮人还活不活了？

陈伟将那些现代战争影像传到古代后，凤双双当晚便将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召集起来。众人席地坐在一座宽敞的营帐中，目光紧盯着前方悬挂的大屏幕。

画面中，各式武器如流星般在天空交织飞掠，炮弹如暴雨倾泻，一座摩天大楼在轰鸣中轰然坍塌，一枚重型导弹瞬间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先前还在为对手手中那几门火箭炮忧心忡忡的将领们，此刻忽然觉得，京郊藏着的那些敌人，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陈伟特别强调了无人机在低空领域的绝对统治力。

他们看到无人机如幽灵般穿梭于楼宇之间，精准撞向目标，看到它轻松炸毁装甲车辆，甚至摧毁全副武装的重型坦克。

无人机携带的炸药威力惊人，而操控者却远在后方，安然无恙。

两个小时内，几十段来自未来的战争影像轮番冲击着所有人的认知。

那种超越想象的震撼，彻底击穿了他们对“战争”二字的原有理解。

这就是千年之后的战争。

自那一夜起，军中氛围悄然转变。

凤双双与章海鹏开始全力部署无人机战术，庄羽则彻底陷入狂热，日夜钻研如何改良炸药配方，使其威力最大化、更适合挂载于无人机上。

而那些曾经因对方火器而生出惧意的流言，再未出现过。

当敌人再次携枪械来袭时，凤家军不再躲藏，不再退避，早已备好的无人机群呼啸升空，正面迎击。

对方以为凭借几件先进武器便能剿灭凤家军？

天真。

他们又怎会知道，凤双双为了等他们再次露面，已经准备了多久。

庄羽凝神细听录音中死士的对话，片刻后笃定道：“是源国、泉国与赢国交界处的方言。那一带群山环绕，地势险恶，即便藏匿数万兵马于深山之中，外界也难以察觉。”

“也就是说，这些武器……来自这三国之一？”

庄羽点头。

凤双双神色骤然凝重。

对方千里迢迢潜入大乾，只为暗杀她、剿灭凤家军？

或许，他们也曾尝试与大乾小皇帝联手，章照就是被安插进来的棋子。

只是小皇帝太过无能，章照又过于狂妄，尚未达成合作，京城已被凤家军团团围困。

庄羽上前一步进言：“将军，小皇帝曾重用章照，二者或许早已暗中勾结。如今城中尚有数十万之众，若强攻破城，代价未免太大。”

凤双双目光冰冷，落向平板屏幕上显示的现代地图。庄羽所指的那片区域，十万大山，地形错综复杂，要想从中揪出藏匿的敌人，绝非易事。

她想起章照在房车中那番话，这世间还有另一位成功的位面之子，是赢国皇帝。此人从冷宫弃子一步步崛起，终登帝位，将赢国建设得犹如现代乡镇，百姓安居乐业。

但赢国向来是六国中最不起眼的存在。神明常说低调发育，一朝惊艳所有人，说的便是这类人。

当初凤双双在拒北城亮出先进武器时，举世瞩目，无人留意赢国。

尽管赢国也曾遣使以重金向她兑换粮水，但所购数量极少，对整个皇室而言杯水车薪。

或许，赢国皇帝是在试探，试探凤双双是否同样来自现代。

他原以为凤双双如此高调，不懂韬光养晦，迟早会被诸国联手剿灭。却没料到，她一路高歌猛进，占矿山、产精铁、围皇城、灭尧国、平漠北……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这种耀眼夺目的崛起方式，恰恰是赢国皇帝心底最渴望、也最忌惮的。

太炽热，太耀眼。更得了民心，聚了天下之势。

对比自己低调隐忍的蛰伏，赢国皇帝何尝不心生羡慕，乃至……杀意？

若凤双双的最终目标是一统天下，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一切仅是凤双双的推测。

对于章照的话，她始终半信半疑，不能全信，却也不敢不信。

凤双双转向胡彪：“现在能否联系上段江？”

“可以。”

“让他派人潜入赢国与泉国，查探两国百姓真实的生活状况。”

胡彪马上应道：“是！”

她又对章海鹏下令：“劳家辉现驻守大乾边境，你让人将这段录音送给他，命他务必查明这三名死士的确切来历。”

章海鹏点头：“明白。”

凤双双看向陆林：“这三名死士暂且不杀，设法收为己用。对外不必声张其真实身份，只宣称他们是口音较重的同国投诚士兵即可。”

陆林躬身：“遵命。”

众将领陆续退出营帐，唯独章海鹏留了下来。他拖了把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凤双双臂上的伤处，又落在她怀中紧裹着的那件外套上，那是陈伟留下的。

他看得出，凤双双是真的动了心。

“神明怎么说？还会再来吗？”

凤双双瞥他一眼：“有事？”

见她这般防备，章海鹏轻哼一声：“防我作甚？”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章海鹏摸了摸鼻子：“我想再去一次现代。如今我才明白，自己当初错过了什么……明明有机会去到那样的世界，却没去读书学习，反而在工地上搬砖。现在想想，真是蠢透了。”

“日后若有机会，我想让咱们建立起来的国度里，每个孩子都能上得起学，读得了书。”

凤双双闻言，终于正眼看向这位世家大族的独子。

章家世代显赫，朝中门生故吏遍布。江山可以易主，皇帝谁人都可做得，但章家子弟总能牢牢占据文官要职，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他们始终垄断着平民学子向上求学的通道，代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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