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谈清聿在酒店房间里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
他反复回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夏岁黎失望的眼神，孟希槐冷漠的话语，以及许昭年那一记毫不留情的拳头。
他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却只觉得一片混乱。
他爱夏岁黎吗？
爱过的。
至少在过去十年里，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为什么，当孟希槐彻底离开他的世界后，他的心会如此空荡？
为什么，昨晚看到光彩照人的她之后，他会不受控制地说出那些话？
想到夏岁黎失望离去的背影，他心里却又有些滞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到，现在至少要去找回夏岁黎。
至少，他得先挽回她。
回到学校后，谈清聿直奔夏岁黎的办公室。
他这时无比庆幸夏岁黎只是个普通女子。
至少她在这里还有不能放弃的事业，绝不会消失不见。
让他找不到。
可推开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她的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一张纸都没留下。
“夏老师呢？”他拦住路过的同事，声音有些发紧。
“你不知道？”对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前天就辞职了，说是要回老家。”
谈清聿瞳孔一缩，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辞职？她不是还需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吗？怎么会轻易辞职？”
那老师面带诧异道：“夏老师的履历那么优秀，就算不在我们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想辞职又有什么？”
谈清聿心一阵闷痛。
现在，竟然连岁黎都放弃他了。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哦，对了。”同事这才想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她说如果你来找她，就把这个给你。”
谈清聿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封信。
拆开后，夏岁黎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清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
其实我能看出，你和我在一起这段时间里的心不在焉。
也许你虽然面上不说，但也早已被孟希槐的真诚热烈所打动。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幻想中的那个影子。
一个“理想爱人”。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孟希槐，都只是你用来填补这个幻想的工具罢了。
你对我十年的执着，不过是因为我一直在拒绝你，让你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当你真的得到我后，你却发现，我其实也不过如此。
所以，当孟希槐彻底放弃你时，你才会突然意识到她的重要性。
因为她不再追逐你了，你失去了那种被偏爱的安全感。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只是自私地想要占有，却又在得到后索然无味。
我不想再被你虚假的爱困住了。
祝你以后，能真正学会爱一个人。
——夏岁黎。
他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是这样吗？
自私、虚伪、不懂爱？
谈清聿盯着那封信，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夏岁黎的字迹依旧清秀工整，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幻想中的那个影子。”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只是自私地想要占有。”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得他头晕眼花。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信！
他怎么可能不懂爱？
他明明……明明曾经那么执着地爱着夏岁黎，明明为了她放弃了那么多！
可是，为什么当夏岁黎真的和他在一起后，他却开始动摇？
为什么当孟希槐转身离开时，他竟会如此不甘？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年的记忆。
他对夏岁黎的不断追求，和孟希槐对他的追求。
他们三个人，像是一道无解的环。
当他对夏岁黎的执念被满足后，离开的孟希槐，就成了他新的执念。
他不能不承认，在发觉夏岁黎自己离开后，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些庆幸和轻松。
尽管他自己也对此感到不齿。
但是，他必须要说。
当知道夏岁黎离开后，他心里首先生出的想法，居然是——
终于可以摆脱道德束缚，全心全意追寻回，从前爱他的那个人。
记忆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孟希槐的脸。
她曾经站在雨里，固执地仰头看着他，眼睛亮得惊人。
“谈教授，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就一下！”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孟希槐，师生有别，请你自重。”
这句话，他不记得和她说过多少次。
每一次，都是那么的冰冷、疏离、高高在上。
而现在，她再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她看向许昭年时，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而看向他时，只剩下冷淡和厌恶。
谈清聿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骨节传来尖锐的疼痛。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可是，夏岁黎走了，孟希槐也不要他了。
他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自以为清醒克制，实则自私愚蠢。
自以为深情专一，实则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封被揉皱的信，一点点抚平。
夏岁黎说得对。
他不懂爱。
他活该失去一切。
空寂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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