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那天晚上，又冷又饿，晏芸清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地溜了进来。

是晏清澜。

她手里拿着东西，借着微弱的烛光，晏芸清看到，那是两个馒头，还有一块……糖？

“姐姐，吃。”

晏清澜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馒头和糖，塞到晏芸清手里，

“快吃，别让人发现了。”

晏芸清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感激。

她不明白，晏清澜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们，明明不熟啊……

“你……哪儿来的？”

她小声问道。

晏清澜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我藏的。”

她没有说是从厨房偷的，她怕晏芸清嫌弃。

何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将晏芸清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能感受到，晏芸清此刻的心情。

晏芸清抹了抹眼角，

“那天晚上，祠堂里很黑，但我还是看清了阿清的脸。”

“我发现，她其实生得极美，只是平日里总是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从那以后，晏芸清对晏玥玥，渐渐疏远了。

而对钱雅芝，她也彻底死了心。

“或许，你怕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晏芸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可事实上，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每一次，钱雅芝都会偏袒晏玥玥，每一次，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你是姐姐，就应该保护妹妹’，这样的话，我听了太多太多。”

晏芸清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奈，

“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啊，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喜怒哀乐。”

她抬起头，看着何默，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和……不甘，

“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姐姐，我就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吗？”

“我存在的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保护妹妹？为了家族的利益？”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雪，无声无息地下着，一片，又一片，像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平，都掩埋在这纯白之下。

屋内，银炭烧得正旺，火光映在何默脸上，忽明忽暗。他将晏芸清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

“你别大惊小怪的。”何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安慰。他微微垂眸，看着她单薄的肩膀，那里，似乎承载了太多的委屈和无奈。

那些被压抑的，被忽视的，被误解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出口。何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有些疼，也有些闷。

晏芸清的手，依旧温热，被他握在掌心，不再像之前在江边那样冰冷，毫无生气。这让何默稍稍安心。

他抬眼，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天地都连成一片。

“再添些炭吧。”他对站在一旁的下人说道，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下人应声，悄无声息地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银炭，火光更盛，暖意也更浓。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她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平静。

托盘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一碗羊肉羹，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碗碧粳粥，熬得浓稠，米香四溢；还有一小盘鹅掌鸭信，色泽红亮，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另外，还有两碟清爽的小菜，搭配得恰到好处。

何默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晏芸清身上。

“这两日，你定然是吃不好睡不香，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何默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他面前，也摆着一碗粥，和晏芸清的一模一样。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甚至可以说，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吃，晏芸清定然也不会吃。他不想让她饿着，更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

晏芸清原本确实是没有胃口的，心里堵得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但是，她抬眸，看向何默，对上了他关切的眼神。

他一身紫色长衫，衬得他越发清俊挺拔，如芝兰玉树，又如雨后修竹，温润清雅，却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何默的好看，从来都不是那种夺人眼球的张扬，而是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才能发现其中的魅力。

晏芸清的心，微微一动，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羊肉羹，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味蕾上绽放，暖意，也从胃里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何默见她肯吃东西，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微微一笑，也拿起勺子，开始慢慢地喝粥。

……

与此同时，五十里外，一处偏僻的庄子里。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着旋儿，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

晏清澜站在院子里，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风雪吹走。她紧锁着眉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内。

屋内，躺着一个妇人，面目全非，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

“她是严祺表兄的长嫂，魏氏。”桂柔站在晏清澜身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也多了几分沧桑。

“曹家遭难，魏氏一家也未能幸免，如今……只剩下她了。”桂柔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几分哽咽。

魏氏的遭遇，实在太过凄惨，让人不忍卒睹。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残酷的事情发生？

晏清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神，很冷，像是结了冰。

魏氏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般，触目惊心。

更让人心痛的是，她的精神，也已经崩溃，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这样的人，就算说了什么，又有谁会相信呢？又有谁会为她做主呢？

更何况，那些知情人，都已经死了。

晏清澜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魏氏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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