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西游59

就在此时，漫天缠斗的金光与青气尚未完全散尽，天空忽然浮起层层祥云，暖金色的光裹着异香从天而降，一道清越佛号穿透喧嚣，落在每个人耳中，竟让广场上的纷乱瞬间静了几分。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云头之上，文殊菩萨头戴毗卢宝冠，素色天衣随风舒展，手中慧剑敛了锋芒，斜搭在膝头，正踩着祥云缓缓降下。

“大圣，手下留情。”

文殊菩萨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天地间自有章法的笃定，压得满场的躁动都敛了下去。

孙悟空认得是她，脚却仍稳稳踩在青毛狮子精的脊背上，金箍棒斜斜指着狮妖的眼窝，哼道：“菩萨来得正好！这孽畜害了乌鸡国王的性命，占了人家的江山，把一国的百姓都蒙在鼓里，这般恶行，该当死罪！”

文殊菩萨垂眸看了看地上伏地挣扎的狮妖，又抬眼望向玄奘，目中带着些许悲悯，轻轻叹了口气：“大圣有所不知，此畜本是我座下坐骑，因看管疏漏，才下界生事。而这乌鸡国王，与我原有些因果。”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能洞穿前尘的力量，将多年前的旧事缓缓道来：“昔年我曾化身为凡僧，前来度化这乌鸡国王，劝他归向佛门，广施善德。哪知他被旁的妖道迷了心窍，非但不听劝诫，反倒将我捆了，浸在御水河的寒水里整整三日。一饮一啄，皆是前定，这青毛狮子下界，正是奉了佛旨，将他推落井中，受三年水厄之苦，偿还当年的因果。”

玄奘闻言，合十的手指紧了紧，轻声叹道：“原来竟有这般前缘。只是国王虽有过错，三年水厄的惩戒已经够重了，妖物窃居王位，终究是乱了世间的纲常，苦了一国的黎民。”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文殊菩萨从袖中取出一粒金丹，那丹丸莹润如月光，泛着淡淡的佛辉，“如今三年期满，国王的冤魂能遇上圣僧，也是他的机缘。我这便将他救回，让他重掌山河，弥补往日的过失。”

她命孙悟空去井中取来国王的尸身，将金丹轻轻放入尸身口中，不过须臾的功夫，那原本苍白浮肿的面容便慢慢转成了活人红润的气色，胸口也缓缓起伏起来，不多时，乌鸡国王便悠悠睁开了眼。

他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待文殊菩萨将前因后果尽数讲清，又瞧见被孙悟空制住的青毛狮子精，只觉恍如大梦一场，再想起当年自己的鲁莽，悔恨得连连叩首，先对着文殊菩萨谢过惩戒之恩，又对着唐僧师徒叩谢救命的恩德，老泪纵横，连话都说不连贯。

文殊菩萨抬手唤过座下那匹神骏青狮，地上的青毛狮子精见了，竟瞬间敛了凶性，垂着脑袋蹭到菩萨身侧，化作了一只半人高的青狮，乖乖伏在她脚边。文殊菩萨收了青毛狮子，正欲驾云离去，脚下祥云刚起，却听下方一声大喊：

“菩萨留步！”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上半空，拦在云前，抓耳挠腮，脸上堆着笑，眼里却闪着精光：“菩萨，您这就要走啦？”

文殊菩萨停住云头，微笑道：“大圣还有何事？此间因果已了，国王复生，孽畜受缚，当可继续西行了。”

“了是了了，”孙悟空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可您看啊，为了您这头不听话的狮子，俺老孙先是半夜听鬼哭，又是井下捞尸首，接着王宫盗宝贝，殿前打妖怪……这一通忙活，汗没少流，架没少打，惊了师父，累了师弟。这辛苦费、劳务费、惊吓补偿费……菩萨，您看是不是多少表示表示？总不能让我们师徒白忙一场吧？”

文殊菩萨笑容不变：“大圣说笑了。降妖除魔，护持取经，本是功德，何谈补偿？”

“话不能这么说！”  猪八戒也扛着钉耙驾云凑了上来，一张大脸皱成苦瓜，“菩萨您您是不知道啊！那井水冰凉刺骨，俺老猪……哦不是，是猴哥下去捞人，冻得直哆嗦！跟那狮子精打架，它口臭喷火，熏得俺老猪……和沙师弟眼睛都疼！这精神损失、体力损耗，可大了去了！您就忍心看着我们哥仨白白出力？”

沙悟净虽未上前，却也在地面仰头，瓮声瓮气道：“菩萨明鉴，二师兄所言……亦是实情。我等确为此事耗费不少心力。”

文殊菩萨看着眼前这唱红脸的孙悟空和唱白脸的猪八戒，又瞥了一眼下面看似老实却也跟着帮腔的沙悟净，饶是她修行深厚，也不禁有些头疼。这孙悟空惫懒难缠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另外两个也跟着学样。

她语气依旧平和：“尔等护法有功，自有功德记取。西行圆满之日，论功行赏，岂不更好？何必急于一时？”

“别呀菩萨！”  孙悟空直接在半空打了个滚，做出耍赖姿态，“功德那是以后的事，看不见摸不着！眼下俺们可是实打实累了饿了！您那狮子惹的祸，您这当主人的，总得给点‘汤药费’吧？不多要，随便给点您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就成！”

猪八戒也在一旁敲边鼓：“就是就是！听说菩萨的慧剑能断烦恼，青狮威风凛凛……要不，赏点青狮的鬃毛？或者慧剑上蹭点铁屑也行啊！”

这话说得文殊菩萨身后那头青狮都忍不住打了个响鼻，投来不满的一瞥。

文殊菩萨看着孙悟空在那云头上翻来滚去，猪八戒在旁眼巴巴瞅着，沙悟净虽不说话但目光也望着这边，知道今日不拿出点东西，怕是难以脱身。她倒不是吝啬，只是觉得这般讨要，有失体统。但转念一想，这取经一行，劫难重重，他们虽有些无赖，却也着实辛苦，些许助缘，给予也无妨，只是不能助长其贪念。

她轻叹一声，似是无奈，手中一直持着的、那支青翠欲滴、似乎由最纯净的碧玉雕成又带着鲜活生机的青莲，轻轻一拂。

只见三朵略小一些、同样玲珑剔透、流转着淡淡智慧清光的青色莲花，自那主莲上分离而出，轻飘飘飞向孙悟空、猪八戒和沙悟净。

“此乃吾掌中青莲之分蘖，虽非重宝，却蕴一丝智慧清净之意。”  文殊菩萨声音清越，“佩戴于身，可助尔等明心见性，抵御些许外魔侵扰，于参悟功法、临敌应对时，或能灵光一现。此非争斗之宝，乃助道之缘。望尔等善用，莫负其意。”

三朵青莲分别落入三人手中。孙悟空接住，只觉入手温润清凉，一股清流顺手臂直透灵台，原本因连日奔波、争斗而略有的烦躁竟平息不少，头脑也似乎清明了一丝。他心中暗喜：果然是好东西！嘴上却道：“哎呀，菩萨也太客气了！就一朵小花……不过既然是菩萨给的，俺老孙就勉为其难收下啦！”  说着，却迅速将那青莲揣进了怀里贴身处。

猪八戒拿着青莲，翻来覆去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嘀咕道：“不能吃啊……不过挺香，戴着醒脑？”  他也感觉到这莲花的不凡，那清香让他因战斗和抱怨而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便也学着孙悟空，小心塞进怀中。

沙悟净接过青莲，感受着其中宁静智慧的意蕴，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菩萨赐宝。”  他将青莲轻轻系在了降妖杖的柄上，那青莲竟似生了根般附着上去，微光流转，与降妖杖的沉凝煞气奇异地融合，显得和谐了几分。

文殊菩萨见三人收了青莲，不再纠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驾起青狮，祥云缭绕，顷刻间便消失在云端。

孙悟空三人落下云头，回到玄奘身边。玄奘将方才天上讨价还价的一幕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头叹道：“你们三个……怎可如此与菩萨歪缠？成何体统！”

孙悟空嬉皮笑脸：“师父，这您就不懂了！咱们辛苦一场，要点辛苦钱……不对，是结个善缘，菩萨不会介意的！您看，这不是给了好东西嘛！”  他拍了拍胸口，那里青莲散发着令人心静的微凉。

猪八戒也嘿嘿笑道：“师父，这莲花戴着，脑子都清楚点了，下次妖怪骗我，说不定我能更快识破！”

沙悟净只是默默整理行李，降妖杖上那点青翠，为他刚毅的面容添了一抹难得的柔和。

玄奘无奈，也知道徒弟们虽有些无赖，但此次确乎出力甚多，便不再多言。乌鸡国王千恩万谢，厚赠金银盘缠，亲自相送。师徒四人离了乌鸡国，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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