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戈壁求生赴敦煌，巧应鬼婴探线索

漠北的风沙粗糙而寒冷，吹拂着无边无际的昏黄。

上官落焰裹紧了身上略显宽大的粗布胡服，风帽遮住了她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而睿智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单调而危险的地平线。

霍问卿牵着一匹瘦驼走在一旁，巨刀用麻布包裹背在身后，脸上涂抹了风尘与伪装的油彩，使得这位沙场猛将看起来更像一个沉默寡言的驼队护卫。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时刻感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追踪与埋伏。

自希卡托斯外那场仓促的传送已过去两天。

他们被随机抛掷在了这片位于于阗故地东北方向的荒芜戈壁之中。

补给几乎耗尽，唯有靠霍问卿丰富的野外经验寻觅水源和少量可食用的棘草根茎果腹。

“上官妹子，还能撑住吗？”

霍问卿递过一个皮质水囊，里面只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清水。

上官落焰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湿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

“无妨。霍大哥，我们距离最近的绿洲或者聚落还有多远？”

她的声音因缺水和疲惫略显沙哑，但精神依旧专注。

霍问卿眯眼看了看太阳方位，又抓起一把沙土在指尖捻了捻。

“按脚程和方向算，再有大半日，应该能到‘野狐驿’，那是个小据点，有过往商队歇脚，或许能打听到于阗那边的消息，也能补充些食水。”

于阗……另一枚“炎阳之瞳”秘钥可能所在之地。

也是兄长上官明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区域之一。

想到兄长，上官落焰的心便微微一紧。

希卡托斯的发现，“阴阳枢机”的真相，让她更加确信兄长的失踪绝非偶然，必然与“璇玑图”追寻这些上古秘辛有关。

她再次拿出那块刻有于阗文的金属圆盘。

圆盘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其上的指针依旧模糊地指向东南，那是于阗故国的方向。

而那块几乎碎裂的黑色令牌，则被她小心收起，其内部灵性已失，只剩残骸。

“十天……”

她低声重复着那个令人窒息的倒计时。

萧沉禹此刻应该正在拼命赶回帝京，他所面临的危险和压力，绝不会比他们小。

必须尽快找到另一枚秘钥！

午后时分，一片残破的土墙和几株歪斜的胡杨树出现在视野尽头。

野狐驿到了。

这所谓的驿站，不过是戈壁滩上几十间低矮土屋围成的小小聚落，风沙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几家客栈兼酒肆门口挂着褪色的破旧旗幡，几个穿着破烂皮袄的牧民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眼神麻木。

一支小商队正在装卸货物，驼铃叮当，带来一丝短暂的生机。

霍问卿熟练地将瘦驼拴在驿站外的木桩上，压低声音对上官落焰道：“某去弄些吃的和消息。妹子你找个角落歇息，注意安全。”

上官落焰点头，压低头上的风帽，走进一家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客栈，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观察着店内的人等。

客栈内气味混杂，羊膻味、汗味、劣质酒味和尘土味交织。

几个行商模样的人正在高声谈论着皮毛和盐巴的价格。

一伙带着兵器的护卫围坐一桌，沉默地喝着闷酒。

角落里，一个穿着稍显体面、但面色憔悴、眼带惊恐的中年汉人男子，正独自唉声叹气，面前摆着的酒菜丝毫未动。

上官落焰的目光在那中年男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的穿着像是帝京来的商人，但出现在这荒僻驿站，且如此神态，必有缘故。

这时，客栈老板端着酒水路过那桌，叹了口气道：“刘掌柜，还在为您家里那档子事烦心呢？要我说，既然请了萨满和喇嘛都镇不住，不如赶紧变卖了祖产，搬回帝京去吧！这西域邪乎事儿多，保命要紧啊！”

那被称作刘掌柜的男子猛地灌了一口酒，声音发颤。

“搬？往哪搬？那东西……那东西像是缠上我了！在帝京时就……就隐隐不安，到了这边……越发厉害！夜夜啼哭，搅得合家不宁，妾室都病倒两个了！郎中查不出毛病，只说心悸体虚……定是我那苦命的、未足月就夭折的庶子……他不甘心，回来找我索命了！”

他说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鬼婴索命？

上官落焰眉头微蹙。

她自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这刘掌柜的恐惧不似作伪。

旁边桌一个行商插嘴道：“刘掌柜说的是您敦煌老宅那事儿？我也听说了，邪门得很！夜半婴儿啼哭，却寻不见踪影，还伴有异香……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说于阗那边有个高僧挺厉害，要不您去试试？”

于阗？

上官落焰心中一动。

刘掌柜苦笑摇头：“于阗……于阗现在也不太平啊……罢了罢了……”

就在这时，霍问卿提着一个小包裹和一张粗糙的饼走了进来，在上官落焰对面坐下，低声道：“打听到了些消息。于阗那边近来确实不太平，说是王城戒严，好像在搜捕什么‘异教之徒’，盘查很紧。另外……”

他瞥了一眼那刘掌柜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还打听到一桩奇事，说是敦煌一个从帝京来的刘姓富商，家里闹鬼婴，折腾得不轻，正四处寻高人驱邪呢。看来就是这位了。”

上官落焰微微颔首，脑中飞速思索。

帝京来的富商、敦煌老宅、闹鬼婴、妾室病倒……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人为的阴谋气息。

而且，此事恰好发生在他们前往于阗的路上，是巧合，还是……

她想起兄长上官明失踪前的调查笔记中，似乎提到过帝京某些高门大户后宅惯用的一些阴私手段，包括利用特殊药材和声音制造幻听幻视，以达到吓唬、甚至逼死争宠对手的目的。

莫非……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迅速形成。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接近并调查于阗的线索。

而这位刘掌柜的困境，或许正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既能暂时获得庇护和资源，也能暗中调查此事是否与“璇玑图”或兄长的失踪有潜在关联。

她对霍问卿使了个眼色。

霍问卿会意，站起身，走到那刘掌柜桌前，抱拳道：“这位掌柜，方才听闻府上有些许不安宁之事？恰巧，我家妹子略通一些岐黄之术，也见过些南北怪事，或可为掌柜分忧一二。”

刘掌柜抬起头，疑惑地打量着霍问卿这彪悍的体魄，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苦笑。

“多谢壮士好意。只是……连萨满和高僧都束手无策……”

上官落焰此时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微微抬起风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旅途疲惫的脸庞，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掌柜所遇之事，可是夜半闻得婴啼，寻之无迹，伴有异香，久而令人心神不宁，体虚多梦？”

刘掌柜闻言一愣，猛地睁大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上官落焰淡淡道：“世间怪事，多有根源。非必是鬼神，或为人祸，或为地气，或为物异。小女子不才，愿随掌柜前往府上一观，若查不出根源，分文不取，即刻便走。若侥幸能解，只求掌柜行个方便，允我兄妹二人随商队前往于阗即可。”

她的语气从容自信，直指关键，瞬间打动了正处于绝望边缘的刘掌柜。

“姑娘真能解决此事？”

刘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站起来。

“需亲眼所见方能断定。”

上官落焰语气谨慎，却留有余地。

“好！好！只要姑娘能除了那邪祟，莫说去于阗，便是重金酬谢，刘某也绝不吝啬！”

刘掌柜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答应。

计策已成。

上官落焰与霍问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帝京线已由萧沉禹独闯。

于阗线的前奏，便从这敦煌古宅的“鬼婴”案开始。

稍作休整后，三人便离开了野狐驿。

刘掌柜归心似箭，雇来的驼队加快速度，向着敦煌方向行去。

一路上，上官落焰看似随意地询问着刘掌柜家中的情况：宅院布局、妾室关系、婴啼出现的具体时间和规律、异香的种类……

刘掌柜一一作答，愁眉苦脸。

“老宅是祖上所传，三进院子……唉，都怪我，年前纳了一房西域胡姬为妾，年轻貌美，颇得宠爱，想必是引起了正室和其他妾室的不满……可那孩子是自己没保住，怎能怨我呢……啼哭之声大概子时前后最盛，仿佛就在窗外檐下，可推开窗又什么都没有……那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久了便觉得头晕心慌……”

上官落焰默默听着，心中的推测渐渐清晰。

人为。

而且是精通药理和声学的高手所为。

目的很明确，针对的就是那位得宠的胡姬，以及刘掌柜本人，要么是为了争宠吓人，要么……是为了这敦煌老宅之下的某些东西？

兄长上官明的笔记中，似乎提到过敦煌附近可能存在一条未被记录的、通往于阗的古商道，沿途有数个废弃的烽燧和据点……

刘家祖宅，是否恰好建在了某个关键点上？

夕阳西下时，敦煌古城斑驳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

而刘家那座略显古旧、气氛阴沉的老宅，正等待着这位“驱邪”的姑娘，去揭开“鬼婴”啼哭背后的真相。

刘家老宅坐落在敦煌城西，青砖高墙，门楣虽显阔气，却蒙着一层说不出的灰败气息。

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也仿佛被那“鬼婴”的啼哭吸走了精气神，显得无精打采。

刘掌柜上前叩响门环，声音在寂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突兀。

吱呀一声，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老门房探出半张惊恐的脸，见到是家主回来，才松了口气，连忙开门。

“老爷，您可回来了！”

老门房声音发颤，“昨夜……昨夜那声音又来了！比以往都凄厉！三夫人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呢！”

刘掌柜脸色更加难看，连忙引着上官落焰和霍问卿入内。

一进宅门，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庭院打扫得还算干净，但草木缺乏生机，下人们个个面色惶惶，行走间脚步匆匆，不敢多言，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宅子是典型的三进院落结构，带着明显的中原风格，但一些装饰细节又融入了西域元素。

“那啼哭声……大多出现在第二进院子的东厢房附近，那原本是我那苦命孩儿生母……也就是新纳的胡姬月娘的住处。”

刘掌柜引着路，声音低沉，“自出事後，月娘受了惊吓，我便让她搬到最里面的后罩房静养了。”

上官落焰默默观察着宅院的布局、风向、植被以及建筑材料的吸音反射情况。

霍问卿则如同最警惕的护卫，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评估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武力威胁。

来到第二进东厢房外，此处显然已无人居住，门窗紧闭，甚至贴了一些泛黄的符纸，更添几分诡异。

“声音每晚约莫子时出现，持续一刻钟左右，仿佛婴孩就在窗外檐下啼哭，悲切异常。”

刘掌柜指着窗户外面的廊下，“但每次派人守夜，要么守夜人莫名睡着，要么什么都听不见……邪门得很！”

上官落焰走近窗户，仔细检查窗棂、屋檐、地面。

她伸出指尖，在窗台不易察觉的缝隙处轻轻一抹，指尖沾上少许极细微的、近乎透明的油性残留物。

放在鼻尖轻嗅，有一股极淡的、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察觉的异香，与刘掌柜描述的类似。

她又蹲下身，观察廊下的地砖和墙角，发现某些石砖的接缝处，有被轻微撬动过的痕迹。

“掌柜的，府上近日可曾修缮过房屋？或者，有外人长时间逗留过？”

上官落焰看似随意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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