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女帝的抉择！
......
姬千月面对女帝的滔天怒火，并没有退缩。
声音反而更加平静。
“陛下，此刻的尊严，比之江山倾覆，社稷崩坏，孰轻孰重？”
“罪己诏，非是让陛下承认檄文中的无端污蔑！”
“而是请陛下昭告天下，反省自身察人不明，任用非人、致使忠良蒙冤，朝纲紊乱。”
“最终导致奸佞窃取北境权柄，勾结蛮族，引发战祸之过！”
“事到如今，陛下岂可再因一己之私，使北境军民处于水火，使大周江山面临分裂！”
“此举非自入，实乃自救！”
“是要让天下人看到一个敢于正视错误，为了苍生福祉而不惜自损威严的明君！”
“届时谣言将不攻自破，民心将即刻凝聚，林默背上，将是奉诏讨贼，解民倒悬的王者之师，是陛下拨乱反正的利刃！”
“陛下，一时之屈，可换万民之心，可定千秋社稷，一时之勇，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姬千月说完，顿了一下：
“陛下，前日对林默如此追杀，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夺他纯阳剑。”
“若不如此，纵然任命林默为镇北王，他又岂会接下？”
“你你你！”
“言尽于此，陛下可...乾坤独断。”
女帝浑身颤抖，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过镇北王被锁在耻辱柱上的画面，闪过檄文上恶毒的文字，闪过大周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
一边是帝王的尊严和可能背负的千古骂名。
一边是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和亿万黎民百姓。
许久...
许久...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在皇陵冰冷的地板之上。
姬明月无力的睁开了眼。
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朕...准了...”
“朕这就去太庙下罪己诏。”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身躯晃了一下，推开了要来搀扶的姬千月。
一步一步...
极其缓慢的朝着皇陵外走去。
那一纸诏书，将是她帝王生涯中...永远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
......
元凰二十一年，整个大周都震动了！
一边是二皇子谋反。
一边是女帝决定在太庙下罪己诏。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在议论此事。
“陛下...陛下竟然真的决定要下罪己诏？”
“天啊！皇帝认错了，连皇帝都承认错了，那檄文上所说...”
“哎！陛下也不容易啊，都是那些奸臣害的。”
“昏君，她有什么不容易的，好好的大周被她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还只是传闻，谁知道她会不会下？”
“李辅国犯下那么大的罪孽她都能包庇，林侯爷做了那么多事，却落了个什么下场？罪己诏就能抹掉她的罪孽？”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并没有官兵出来控制舆情。
旁边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和镇妖司之人视若无睹，仿佛没有听见——
无论她们指责女帝的声音有多大。
士子之中，更是一面倒的认为女帝此举，勇于认错乃明君风范。
更有人扔下书本，最终大喊：“痛快！”
“真踏马痛快，今日不读书了，奖励教坊司放纵一下！”
人群之中，一个女子正缓步而行，只要人多的地方，就会选择驻足。
她什么也不做，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聆听。
女子正是微服私访的姬明月。
哪怕是答应了姬千月，此时的她，也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哪知道...
整个京城的舆论都是一面倒。
对她要下罪己诏之事，举双手赞成。
她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以为民间会对檄文内容嗤之以鼻，以为百姓会对她共情。
但现实却截然相反。
姬明月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被世人抛弃的孤独。
她又走到一个卖杂货的摊贩前，假装看东西，实则听着旁边两个老妇人的闲聊。
“哎，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了，北边打仗，粮价又涨，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都是上面那些人闹的，听说那个高远以前还是镇北王的心腹呢，说反就反了？还有那个二皇子，好好王爷不当，非要当皇帝，依我看啊，根子还是出在了朝廷，什么都没管好，才出了这么多乱子。”
“这皇上能出来给大家道个歉，安安大家伙的心，也是极好的。”
“连平头百姓...都觉得朕错了...”女帝姬明月苦笑一声。
她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走去。
前方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一个约莫五六岁，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正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抓着胳膊。
小女孩手里紧紧攥着半串糖葫芦，哭的满脸鼻涕眼泪。
“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敢偷东西，看我不告诉你家大人！”
小贩怒气冲冲。
“呜呜呜...我...我就是太想吃了，我没钱...”
姬明月下意识的停住脚步，看见这一幕，就要出声教育那小贩。
何必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一个糖葫芦才值几文钱？
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
这时，一个似乎是女孩母亲的妇人急匆匆跑来。
连忙道歉，并掏出了几文钱赔给小贩。
然后拉过小女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教训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偷别人的东西呢？”
“娘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做错事了该怎么办？”
小女孩抽抽噎噎，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母亲。
“娘...娘亲说过...知错了就要认...认错了...改了，才是好孩子...”
“哇...”说完，她又大声哭起来。
错了就要认...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却如同一把利刃刺进了姬千月的心口之上。
是啊，多么简单的道理！
错了就要认。
她身为帝王，掌管天下生杀大权，享受着万民供奉，自诩聪明绝顶。
却偏偏忘记了这连孩童都懂得最基本的——人之道！
错了，就是错了。
包庇李辅国是错，猜忌林默是错，抢夺纯阳剑是错，炼制血丹更是大错特错。
这些错误，已经让大周烽烟四起，民怨沸腾。
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帝王颜面？
可笑，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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