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冷泉种反季珍馐

宋甜把最后一筐麦粉堆进灶房后头，抹了把脸上的灰，转身就往农场走。

天还阴着，风刮得人耳朵疼，她却没进屋，直奔冷泉边。

水面上浮着薄冰，她蹲下，伸手探了探水温，指尖刚碰水，【食材共鸣】就轻轻震了一下——这水底下暖，含着一股子活劲儿。

她立刻招手叫来两个小太监：“棚子搭起来，草帘子全给我压紧，黄瓜苗今晚全移过来。”

小太监愣住：“宋姑姑，这天儿……种黄瓜？”

“天冷才要种。”她拍了拍手，“御膳房那帮人冬天啃萝卜，咱们偏要吃脆的。”

李公公听见动静，颠着步子跑来，一瞧这阵仗，脸都绿了：“你疯啦？冷泉是阴脉水，种菜？那是养鬼的！”

宋甜头也不抬：“那你去告诉皇上，说他儿媳妇冬天吃不到新鲜菜，是因为怕鬼？”

李公公噎住，干瞪眼：“你……你这是糟蹋地！”

“糟蹋？”她冷笑，“等我摘第一根黄瓜的时候，你记得来领罚。”

当晚，冷泉边上支起三座草棚，底下铺了酒糟、草木灰混的土，最后一批黄瓜苗一根根栽进湿泥里。

宋甜亲自压土，每棵根下都埋了半勺发酵豆渣。

她蹲在棚里，手贴地，闭眼感受——【食材共鸣】顺着根系蔓延，泉水的温润、土壤的松软、苗子的怯意，全在舌尖上过了一遍。

“活得了。”她喃喃，“就看谁敢拦。”

李公公没拦，但也没帮。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派人把冷泉的引水渠堵了半截。

宋甜去查水时发现水流变细，只看了眼渠口，冷笑一声，拎起铁锹直接挖通侧沟，引了旁边雨水沟的水补上。

“李公公要是嫌累，我替他管渠也行。”她对着空气说，“反正他那点心思，还不如地里的蚯蚓实在。”

李公公在远处听见，气得直拍墙，可又不敢闹大——前脚刚因面包坊的事被皇上训过，后脚再搅和农事，怕是连御膳房都保不住。

七天后，草棚里钻出第一片真叶。嫩绿，厚实，叶脉发亮。宋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太子书房走。

胤礽正批军报，眼底乌青，手里茶都凉了。他抬头见她进来，皱眉：“又来要东西？”

“不是要。”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根黄瓜，翠绿带刺，还沾着晨露，“是送。”

胤礽盯着那根菜，像看怪物：“冬天？这玩意儿哪来的？”

“冷泉边上长的。”她切了薄片，撒盐、蜂蜜，冰镇片刻，推到他手边，“尝尝。”

胤礽没动：“你当我是试毒的？”

宋甜挑眉：“您昨儿晚饭一口没吃，胃里空得能跑马。我不信您不想吃点清爽的。”

他瞪她一眼，终究夹起一片放进嘴里。

咔。

清脆声在书房里炸开。胤礽一怔，又嚼了一下，眉头慢慢松了。那味道干净利落，甜里带凉，咽下去后胃里竟泛起一股舒坦劲儿，连带着脑袋都轻了几分。

“……哪来的土？”

“酒糟、草灰、豆渣，配的。”

“水呢？”

“冷泉。”

胤礽放下筷子，盯着她：“御膳房供的菜，冬天全是窖藏，蔫的蔫、烂的烂。你这菜，比春末的还鲜。”

宋甜咧嘴：“那当然。泉水恒温，土里加料，棚里保温——这不是妖术，是法子。”

胤礽沉默片刻，忽然说：“你种了多少？”

“第一批三十株，能收两筐。第二批已经在育苗。”

他点头：“往后，我这儿的菜，全要你这儿的。”

“您不怕李公公告状？”

“他要告，就让他告。”胤礽冷笑，“本宫吃自己人种的菜，碍着他什么了？”

宋甜笑出声：“太子爷，您这话说的，像护食的狗。”

胤礽脸一黑：“滚。”

她真就转身走了，临出门还撂下一句：“明儿给您送两根，记得留肚子。”

三天后，宫宴。

康熙特意点了“时令鲜蔬拼盘”，李公公硬着头皮上了宋甜送来的黄瓜片。翠绿整齐，摆盘如花，一上桌就引来一片低呼。

宜妃坐在侧席，眼角一跳，立刻使了个眼色。她身边宫女端盘起身，故意踉跄一下，整盘黄瓜哗啦摔在地上，碎瓷和菜片溅了一地。

全场静了一瞬。

宜妃摇头叹道：“可惜了。反季之物，不合天时，强行催出，终究是妖异之相，岂配入宫宴？”

没人接话。

宋甜站在席尾，没动怒，也没辩解，只抬手一招，命人把残菜扫进瓷碗，盖上盖子。

康熙瞥了她一眼，没拦。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小太医匆匆赶来，跪地禀报：“启禀皇上，经查验，此黄瓜含微量‘青藜碱’，具开胃、活血之效，尤利体虚老人冬季食用。且无任何药毒添加，纯属自然生成。”

满座哗然。

康熙盯着那碗残菜，忽然笑了：“合不合天时，朕说了算。”

他起身，走到宋甜面前：“小甜儿，这菜，以后专供慈宁宫。”

宋甜低头：“奴婢遵旨。”

“别奴婢了。”康熙摆手，“你是七品农官，抬头说话。”

她这才抬头：“谢皇上。不过——慈宁宫用不完。”

“那便分例给几位老妃子。”康熙一锤定音，“谁再敢说‘妖异’，就让他去啃萝卜。”

宜妃脸色铁青，死死捏着帕子，一句话不敢说。

宴散后，李公公追上宋甜，声音发颤：“宋姑姑……皇上这道令，是……是铁了心要抬您啊。”

宋甜拍了拍他肩膀：“李公公，您要是现在改口叫‘宋大人’，我明儿就给您送一筐黄瓜。”

李公公嘴唇哆嗦：“我……我……”

“行了。”她摆手，“去把冷泉那边的水渠全疏通，再搭五座棚。黄瓜不够，还得种番茄。”

“番茄？那是什么？”

“红的，圆的，能炒蛋。”她转身就走，“回头您就知道了。”

李公公望着她背影，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没人看见。

宋甜回到农场，掀开一座草棚的帘子。里面二十多株黄瓜苗齐刷刷挺立，叶子油亮，藤蔓已经开始打卷。

她蹲下，手指轻抚一片叶子，舌尖微动——【食材共鸣】传来细微的欢愉感，像小苗在笑。

“活了。”她低声说。

远处，胤礽站在宫墙下，手里捏着一根刚吃完的黄瓜，连皮都嚼了。他盯着农场方向，忽然对身边太监说：“去，把东侧那片荒地划给她。”

太监一愣：“那可是……内务府留着建库房的。”

“现在不是了。”胤礽把黄瓜梗往地上一扔，“告诉她，地归她了，想种什么种什么。”

太监领命要走，胤礽又补了一句：“顺便问她，有没有能安神的菜。”

太监懵了：“菜……还能安神？”

“她要是说有。”胤礽转身就走，“就按她说的种。”

宋甜正蹲在地里拨土，听见太监传话，抬头一笑：“有啊。香芹、百合、莲心，都能安神。不过——”她顿了顿，“得用冷泉浇。”

太监记下，转身要走。

宋甜忽然叫住他：“等等。”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根新摘的黄瓜，递过去：“给太子爷的。这根特别嫩，皮都不用削。”

太监接过，刚要道谢，却见她已经弯腰继续干活，袖子卷到肘，围裙上沾着泥点，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东边地界上，几个小太监开始丈量土地，木桩一根根钉进冻土。

宋甜头也不抬，铲子一翻，新土翻上来，黑亮黑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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