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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长乐宫。

“皇上,哀家今日听了些有趣的事,说是江府那稚子江饶被放了,是纪伯远亲自拿的圣旨。”

“可有此事?是你下的旨意?”

卫太后半倚在榻上,一旁宫女替她揉捏着太阳穴,她皱着眉,眼底满是困顿之色。

萧临坐在一旁,抬手端起杯盏,轻抿着茶水,淡淡开口:“回母后,确有此事。”

“恐怕是纪伯远一直求你吧?不然不可能是他拿圣旨去刑场,他做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了,他为了一己之私,良善又迂腐,不计后果,务必要严惩。”

卫太后拧着眉,沉声说道。

“瑾仪,你到底如何想的?”

萧临敛眉,神色淡漠,“母后不必忧心,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一个孩子?”

卫太后拧紧眉心,凤眸微沉,带着几分凌厉的审视,“瑾仪,你可不要忘了,斩草不除根,养虎终为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卫太后冷声说道。

“儿臣明白,故儿臣来之前就已经让段承带人去拦截了。”

萧临淡淡开口。

卫太后眉心微动,“既然如此,你的那道圣旨……”

“自然给想看的人看,给百姓看。”男人面不改色。

闻言,卫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后,她眉心拧紧,缓缓道,“瑾仪,那纪伯远还是不愿意留下?”

“嗯。”

萧临眯了眯眼。

“瑾仪,别忘了你父皇临终前的嘱托,此人已背叛了你父皇,又有异心,不愿留下继续辅佐你,为你所用,事关江山社稷……你要早做决断。”

卫太后缓缓开口,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狠意。

“儿臣明白。”

萧临应声,眸色晦暗。

“还有一事,近来听你舅舅提起一个人,原本哀家没在意,但到底是纪伯远的女儿。”

闻言,萧临眉心微动。

卫太后蹙了蹙眉,冷笑一声,“钧天不就是因为她出事的吗?她跟殷绪还有那个池云谏倒是有趣。”

“况且,钧天灵堂被烧,事有蹊跷,必须彻查,无论是殷绪还是池云谏,都不能轻易放过。”

“那小丫头片子,哀家以前还见过她,是个美人胚子,从小就不安分。

在宫里胡乱跑,不知道是不是跑到哪个冷宫碰到了脏东西,回去后还生了一场病,自那之后,纪伯远也没再让她来过宫里。”

卫太后自言自语的说着。

“上回哀家听到她的名字还是先帝想将她赐给你或萧裕做侧妃的时候。”

“谁曾想这纪璇不知羞耻,婚前就与那个殷绪苟合。如今还又与一个池云谏牵扯不清,不过还算有用。”

“瑾仪,想要扳倒忠勇侯府,她不失为一颗好的棋子,除却她是纪伯远的女儿,更是忠勇侯府的媳妇。”

“虽说如今忠勇侯府早早就没了兵权,但殷绪自入朝为官后,风头正盛,你可别忘了。

前朝太子妃殷锦瑟可是忠勇侯的妹妹,亦是殷绪的姑姑。

当年先帝不就是为了殷锦瑟,才没对忠勇侯府赶尽杀绝吗?

殷绪早年离京修养生息,偏逢先帝病重才回京,又与纪伯远的女儿结秦晋之好。

还有那个池云谏,似乎是与殷绪同一年入朝为官的,怎么就那么巧。

而且那个池云谏,哀家看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瑾仪,事关皇权,事关江山,这其中因果,不可马虎。”

“儿臣心中有数。”

萧临不紧不慢的说着,神色极其淡漠,他垂眸,眼底晦暗至极。

……

纪府。

纪伯远回府后帮忙来到书房,静、坐了许久。

不多时,他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待他写完后,盯着那纸写好的放妾书一时有些失神。

房门被轻轻敲响,纪伯远知道来人是谁,缓缓开口。

“进来。”

阮姨娘端着糕点茶水缓缓进了屋,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老爷,今儿个妾身听说您拿着圣旨去了刑场,之后您就去了皇宫……”

今日江世昌要行刑,昨夜纪伯远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未曾合眼,又早早起来奔赴刑场。

当时纪伯远离开,她就见他匆忙拿着什么东西。

阮姨娘缓缓走近纪伯远,眉心拧着,待看清桌案上放置着的放妾书时,她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托盘晃了晃,但还是紧紧攥着。

“老爷,妾身是做错了什么吗?”

阮姨娘惨白着脸,连忙将托盘放在桌上,随即在纪伯远面前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开口。

纪伯远静默不语,依旧沉思着。

“以前修行时,师父就说我自负,年少轻狂,但做事不够利索,因为不是摸爬打滚长大的,周围人都待我很好,未曾看到世间的恶,不能入朝堂,也不适合走仕途。

师父圆寂前,还曾告诫我,不要轻易窥天机,不要插手世俗事。

可我不服气,只想着要证明自己。

那年。

我偷偷给自己卜了一褂,又窥了天机。”

纪伯远自嘲一笑,置于桌上的拳心紧紧攥着。

“知晓尚是宗室王爷的先帝会是日后的天子,且大邺气数已尽,我便只追随他,跟着他南征北战。”

“先帝生来就是做皇帝的人,杀伐果断,手段颇为歹毒狠辣,滥杀无辜。

我这样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人,实在心存不忍,但为时已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后来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窥了天机,早就知晓了事情会如何,我才循着那踪迹去跟随先帝?

若是我没有卜那一卦,我没有下山,没有帮先帝做事,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

“该死的,不该死的,皆因我而死,那些人何其无辜。”

纪伯远说着,声音沙哑至极,“后来我发现,占卜也有出错的时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一个小的改变,一件小事,都能影响事情走向。”

阮姨娘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

“这些年我虽居庙堂,但不愿意再插手任何事情,只想解甲归田,但先帝疑心深重,不肯放过我。”

“我救人帮人,也只是于心不忍,为了恕罪罢了。但我也忘了,我插手的任何事任何人的性命,或许日后都会成为一把利刃。”

“今日救了江饶,焉知日后他不会成为下一个刽子手呢……”

纪伯远哽咽开口,眼中浮起水雾,“星竹,纪府要大难临头了,这放妾书你拿走吧。”

“或许,当年,我也不该救你和流苏,把你们牵扯进来。”

阮姨娘攥紧手心,连忙摇头,“老爷,妾身什么都不怕……”

“不日后我就会遣散家仆,我会离开京城回衢州,阿璇在忠勇侯府,侯爷和老太太向我保证过,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流苏亦是无辜孩子,她的卖身契早就没用了。

我也是把她当成半个女儿看待了。

让她留在侯府,跟在阿璇身边,或许能保她性命。”

“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事情。”

纪伯远一时有些恍惚,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放妾书,一旁放着的还有一包药粉。

“星竹,明日让管家将世子请来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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