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价码
这场短暂的遭遇战持续不到一个时辰，但蛮兵这边死伤却极为惨重。
单是被大炮轰死的便有上千人，紧接着又被朱奎来回冲杀，李虎、武二也带人用乱枪射击。
最重要的是，大炮所发出的巨大声音让战马受了惊吓，他们又自相踩踏死伤不少。
等回去之后呼骨温看着背后足少了一半的人数，又羞又怒。
“鄂王爷，这些汉人的火炮，如此厉害，你怎么不早说？”
鄂那海一听顿时瞪圆了双眼。
我特么早就说了，你是聋吗？
虽心中怒火滔天，但以鄂那海的涵养倒不至于直接开骂。
可他不骂，不代表别人不骂。
他的几个亲随听到后立刻上前道：“呼骨温，你放什么屁，之前我们鄂王爷便提醒你小心火炮，不要擅自出击，你听了吗？”
“现在致此大败，反倒怪罪起我们王爷来了，你要不要脸？”
“再说了，刚才要不是我们鄂王爷冒险带兵去救你，现在你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对着呼骨温一顿乱喷。
但是呼骨温却脸不红气不喘，他恶狠狠的对着鄂那海等人道：“我不管，此战都是你们的过错，若当时你们和我们一起进攻，说不定，已经把他们歼灭了！”
“都是你们贪生怕死躲在后面，我们才失败的！”
“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是拿我们当炮灰，想要削弱我们的力量，不行，我一定要把此事告知我们脱脱大汗！”
“来人啊！咱们走！去找脱脱大汗告知此事！”
说罢，呼骨温召集了自己的手下，便直接脱离了鄂那海的队伍。
这下鄂那海是彻底忍不住了。
刚才之所以如此不讲道理，根本就不是他不要脸，而是纯属找茬想要溜号。
“呼骨温，你敢走！我立刻将此事告知脱脱，让他宰了你！”
找到了理由，呼骨温也懒得再装，他回头说到：“鄂那海，我们北境可和你们东辽不一样。”
“我呼骨温名义上是他脱脱的属下，但实际上，我也有我的部落，他能调我一起进关劫掠，但想要杀我，他还没那本事！”
“我走了，你就自己留在这和那些汉人周旋吧！”
说罢，呼骨温带着手下们扬长而去！
鄂那海气的额头喷火。
刚才为了稳住呼骨温，鄂那海强忍了对方不要脸的话术，现在对方竟还是走了。
鄂那海几乎气的失了智！
“来人啊！给我追上去，杀了这些北蛮子们！”
说着，鄂那海便要冲锋，其他正红旗的蛮兵们也义愤填膺，纷纷提刀要宰了这些北蛮子们。
关键时刻，还是副旗主硕讬拉住了鄂那海道：“王爷，稍安勿躁，咱们还得从草原回去，若真的和他们动了兵，就麻烦大了！”
听到这话，鄂那海才冷静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让他们滚吧！”
其实这也怪不得呼骨温。
北境草原和东辽不同。
后者是女真部大统一，大汗说啥是啥，但北境草原是由个个部落组成的。
呼骨温也是部落首领之一，他手下的两万人全都是自己的嫡系。
这一波拼下来便死伤近半，若是再周旋几日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若是死伤的多了，等回到草原，呼骨温一定会被其他部落进攻，甚至脱脱也会出手。
到时候没有兵力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呼骨温才会如此焦急的找茬离开。
另一边，击退了呼骨温的进攻之后，王一的战阵再次收拢。
他们就这样摆着战斗的阵型，继续向西方缓缓前行。
这种步兵在外围，骑兵占据中央的阵法着实厉害。
不管蛮兵进攻哪个方向，都要先挨上大炮和火枪的几轮齐射，之后中央的骑兵便会冲出去来回冲杀，打的对方人仰马翻。
鄂那海看着王一这玄武大阵一时间也没招。
这种情况下，如果大批量骑兵集群冲锋的话，就算能把握距离进行迂回牵扯，也会挨炮轰，到时候死伤多少人不好说。
如果零散的骑兵进攻的话，王一这边甚至都不会停下来，只需要让火枪兵射击便可以了。
自己的骑兵也都是活靶子。
没办法，如今王一火器的射程已经远远超过他们骑兵弓箭的射程了。
想要凭借弓箭进行消耗战也不是上策。
甚至，以对方那些三眼神铳的装备而言，哪怕对方先以骑兵冲锋，再辅助以步兵压上和自己硬碰硬对打，自己这一万多人，也未必能讨得到便宜。
看着缓缓向西行进的这支军队，鄂那海心中满是绝望。
在某一瞬间，他已经没有多少和老四竞争皇位的心思了，他只想着老四能把火炮和战船之类的东西全部造出来，然后自己带着这些东西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王一！
“王爷，怎么办？”硕讬询问。
鄂那海一声长叹后，说道：“等等吧，等晚上看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若是不行的话，就只能谈判了！”
谈判，又是谈判，鄂那海也不知和王一谈了几次，结果都是吃亏。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
按着王一现在这脚程，永不了多久他便能抵达井径关，而此时的图尔勒和脱脱，估计还每到呢，到时候若是被他咬住，拖到大周各路勤王兵马到来。
那时候，可就真完蛋了。
别觉得大周的士兵都是软蛋，可一旦有一支强军领头，那些几万乃至数十万的大周军队，立刻便会化身虎狼之师，将自己咬死！
傍晚。
王一并未贪图多走几步，而是直接就地扎营。
栅栏、拒鹿、壕沟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全部摆出去后鄂那海彻底绝望了。
他原本还想着趁夜偷袭试试看能不能得手。
但看王一这架势，就算是偷袭，怕也只能是白白送死！
无可奈何之下，鄂那海也只能派出了一个兵卒，来到了王一的军营之内。
“见过王一将军，我们鄂王爷派我来向您问好！”
看着来人，王一笑了笑道：“我过的还不错，你们鄂王爷呢？他兄弟的丧事办了没有，既然来了，也别空着手回去，军师，一会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带回去，就当是给克什兔随了份子钱了！”
“是！”吴智点头称是。
其他将领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就连换上了一身寻常衣服，在一旁帮着处理公文的陈久光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那蛮兵闻言立刻脸色铁青。
女真部骑兵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有王爷战死沙场过，这次算是开了先河了！
而且，这个王爷，还是他们主子的亲兄弟！
如果再算上那个死在五龙口的十二殿下，那王一便已经杀了鄂王爷两个兄弟了。
此等大仇，真是不共戴天。
他抬起头，目光森然的看向王一，手也握住了刀柄，大有要上前砍王一一刀的架势。
武二见状也不含糊，直接拔出刀来架在了那蛮兵的脖子上。
“怎么？在这还敢动手？”
蛮兵嘴角抽搐，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谢过将军。”
“只是丧事还不急着办，我们鄂王爷差我过来，是想问问将军！”
“您在东辽已然可以自立为王，何必来管大周的闲事？”
“如果您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合作，共同出兵攻打大周的都城。”
“相信凭借着将军的火器，还有我们女真士兵的勇猛，咱们一定能轻松拿下的！”
“等打下来之后，我们王爷愿意把大周的都城让给您！”
“今后咱们永结盟好，我们大金安守东辽，您入主大周，问鼎天下，岂不美哉？”
蛮兵说的话极为生硬，尤其是那句岂不美哉，像是小学生捧着课本在那念经。
毫无疑问，这些话都是临行前鄂那海手把手教的。
所谓入主大周问鼎天下，这些话忽悠忽悠三岁小孩还行，忽悠王一还是别逗了。
真要是把京城打下来，到时候他便是整个大周的众矢之的，所有人都会视他为仇敌，到时候各路勤王大军赶到，王一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到那时候，大周内部混乱，他在趁乱出击，整个天下都将归他所有。
王一自然不会上这种当，他说：“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就说，我和大周没什么关系，也不想管他们的闲事。”
“但我和你们女真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说白了，我就见不得你们好！”
“你们劫掠整个中原地区，赚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就这么回去的话，岂不太便宜你们了？”
“所以，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打算从你们手上分一杯羹，这个回答不知你们王爷满意否？”
一般来说，既然坐在一起谈判了，双方总会给对方留点面子，但看王一这态度，别说是留面子，他是根本想要把鄂那海的脸皮撕下来，再踩上两脚！
蛮兵心中恼火，可他也不得不按着鄂那海的吩咐继续说道：“好吧，既然将军无意合作，那咱们便商量一下如何瓜分那些金银财物吧！”
“我们王爷的意思是，留下一半的粮食和金银在井径关，等我们全部撤离井径关之后，将军可去那里自取。”
“虽然具体数量还未统计出来，但我们王爷保证，金银不会少于五百万两，粮食不会少于两百万石，另有其他财宝无算！”
“您看这个价钱，可以吗？”
好家伙，这就算是花钱买命了吧！
王一也被鄂那海的直白惊到了，他摸了摸下巴开始盘算起来。
就在这时，陈久光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凑到了王一耳朵旁说道：“将军，就算蛮子真留下这么多东西，咱们也未必带得走。”
此话一出，王一顿时明了，这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银子和粮食，而是累赘！
女真和北蛮两部数万大军想要带走这些东西都无比吃力，更何况王一这一两万人马了。
若真听他的去井径关运输那些东西，一旦大周的军队堵过来，哪怕自己帮他们打跑了蛮兵，这些人也不会对自己客气。
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
想明白了鄂那海的诡计，王一也不再遮掩，他直言道：“我说了，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们女真部舒不舒服！”
“在大周劫掠了一个多月，你们就想这样回去，实在是太便宜你们了！”
“若是将所有财宝、粮食、人口留下的话，我便放你们走，若是想带走一样，那对不起，没得谈。”
“现在我军一路向井径关走，不出五日定能到达，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各看本事了！”
听到这话，那蛮兵的脸黑了下来。
这摆明了就是损人不利己。
于是，他尝试劝说道：“我们就是真把这些东西留下，你又带不走，何必呢？”
“咱们互相迁就一些，共同获利，难道不好吗？”
“不好！”王一坚定摇头：“我看你们赚钱，比我亏钱还难受！必须把所有东西全部留下！”
蛮兵也被王一这不讲理的态度逗笑了，他说：“将军，如果按你说的，把所有东西全部留下，那我们想走，你又拦得住吗？”
“别忘了，我们都是骑兵，莫说你只有两万人，就是有二十万大军，有能耐我何？”
“所以，我劝将军还是见好就收，咱们商量出一个共同能接受的价码，这样对谁都好。”
“若是真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这倒是句实话，若非是那些东西迟滞了行军速度，鄂那海他们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而王一这边，虽有陈久光在，但大周的态度他也实在是摸不准。
他若是豁出去了要和鄂那海分个你死我活，万一大周来个背后捅刀子，王一做的这一切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自己先前靠着假扮大周军队干掉了克什兔那时起，便已经达到了重创蛮兵的目的。
整编的镶白旗大军被全歼，这对女真部而言绝对是伤筋动骨了。
若在想更进一步，着实是有些贪了。
于是，王一的心思也便回到了价码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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