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虽有分歧,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当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兄妹二人乘坐的专列驶离庆州时,弗拉保尔的心情,如同北境上空那片被工业烟尘染成灰色的天空,复杂而沉重。
陈庆之没有再来送行,只是派了一名年轻军官,送来两箱北境出版的书籍和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道路的选择,在于行路人本身。”
弗拉保尔将信纸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苦笑着将它收起。
他知道,陈庆之已经将他想说的一切,都融化在了庆州那两天的所见所闻里。
那个正在拔地而起的、属于劳动者的世界,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认知。
回到天胡国王都,弗拉保尔第一时间觐见了父亲,天胡王弗拉米尔。
在空旷威严的王帐内,他将此行的见闻,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从庆州那座钢铁巨城的震撼,到女工脸上那从未见过的笑容。
从工人子弟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到陈庆之那番“砸碎旧世界”的坦诚宣言。
年迈的弗拉米尔王静静地听着,他那双因饱经风霜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弗拉保尔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有力:“所以,那个陈庆之,是想让你回去,革你父亲的命,革我们整个王族的命?”
“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弗拉保尔急忙解释:“他说,这是历史的必然,是让天胡国免于血腥战争的最好选择。他希望我们能成为同志,而不是敌人。”
“同志?”弗拉米尔冷笑一声:“他的‘同志’,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奴隶和牧民。而我们,是骑在他们头上的王和贵族。王子,我的儿子,你觉得水和火,如何能成为同志?”
弗拉保尔沉默了。他无法反驳父亲的话,因为那是千百年来的铁律。
“但是,父亲,”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挣扎:“我在庆州看到的一切,并非虚假。那种力量,那种精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陈庆之说得对,我们或许可以堵住人们的耳朵,蒙住他们的眼睛,但我们无法扑灭他们心中对更好生活的向往。”
“如果我们强行镇压,天胡国……必将血流成河。”
弗拉米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胡国内部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贵族的贪婪、土地的兼并、底层牧民的怨气,就像草原下的地火,随时可能喷发。
陈庆之的革命思想,不过是扔进这堆干柴里的一颗火星。
“那个炎黄共和国,分开了。”弗拉米尔忽然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弗拉保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的。北境是陈庆之,奉行的是消灭阶级的理想。而南境,则由那位传奇女人沐瑶掌控。”
“沐瑶……”弗拉米尔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我们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传说。传说她用妖法击败了萧逸尘,传说她以女子之身登顶权力之巅,传说她……比陈庆之更加可怕。”
他站起身,走到一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南境那片富饶的土地上:“陈庆之把他的底牌,都亮给你看了。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相信自己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所以他坦诚,他自信,甚至有些天真,以为单凭理想就能说服一头狮子放弃吃肉。”
“可那个沐瑶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想要什么?她的南境,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们一无所知。”
弗拉米尔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当两条狼在对峙时,作为一只狐狸,最愚蠢的做法,就是只盯着其中一条,而对另一条视而不见。”
弗拉保尔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您是说……我们应该去南境,去见一见那个沐瑶?”
“不错。”弗拉米尔点点头:“陈庆之给了你一个选择,一个让你自取灭亡的选择。那么我们就要去看看,那个沐瑶,会不会给我们另一个选择。”
“我们需要知道,她的刀,究竟是想砍向我们,还是想砍向陈庆之。”
“我们需要知道,与谁为敌,与谁为友,才能让我们天胡国,在这场巨变中活下去。”
决定就此做出。弗拉保尔再次请命,作为天胡国的使者,前往南境。
这一次,弗拉塔塔哭着闹着也要求同去。
她对那个能让陈庆之都分道扬镳的女人,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好奇。
弗拉米尔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
他希望女儿那天真烂漫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儿子作为王储所看不到的东西。
于是,在离开北境不到一个月后,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兄妹,再次踏上了通往南方的旅程。
这一次,他们没有乘坐专列,而是搭乘了一艘沿海南下的商船。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南境如今最繁华的港口,也是沐瑶总统府的所在地——海州。
如果说北境的庆州是一座正在苏醒的、充满力量感的钢铁巨人,那么当海州的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时,弗拉保尔兄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世界级都会”。
那不是一座城市,那是一片由钢铁、玻璃和水泥构成的无尽丛林。
比庆州高大十倍的烟囱群,如利剑般刺入云霄,喷吐着象征财富与权力的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永恒的黄昏色。
数十个巨大的码头泊位上,停满了蒸汽轮船,山峦般的货物被巨大的蒸汽起重机吊起、放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视线越过码头,延伸至城市内部,他们看到了鳞次栉比的、高达七八层的新式建筑。
宽阔的马路上,不再是庆州那种单一的马车和行人,而是川流不息的、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冒着黑烟、不用马拉就能飞速奔跑的黑色铁盒子。
穿着笔挺衣装、打着领带的商人和官员,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
打扮时髦、穿着华丽裙装的女士们,挽着手臂在装潢精美的商店橱窗前流连。
报童挥舞着最新的报纸,高声叫卖着“共和国时报”、“海州金融报”,上面印着他们看不懂的股票指数和黄金价格。
这里的一切,都与庆州截然不同。
庆州的空气中,弥漫的是铁锈、煤灰和集体主义的汗水味,人们的脸上是昂扬而整齐划一的革命热情。
而海州的空气中,弥漫的却是金钱、欲望和奢靡的香水味,人们的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野心与焦虑。
这里没有“同志”,只有“先生”、“女士”和“老板”。
这里没有红色的标语,只有巨大的、用霓虹灯管组成的商业广告牌,在白天也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哥哥……这里……”弗拉塔塔被眼前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里……好像一个……用黄金和宝石堆起来的梦。”
“是一个梦,也可能是一个噩梦。”弗拉保尔喃喃自语。
他看到,就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大楼背后,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衣衫褴褛的穷人蜷缩在角落,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不属于他们的繁华。
巨大的贫富差距,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刻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上。
陈庆之的世界,是平等的,但贫穷。
沐瑶的世界,是富有的,但不公。
弗拉保尔的心,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他们的使者身份,早已通过电报传达。
船一靠岸,便有官府的官员前来迎接。
迎接他们的是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内饰奢华,行驶平稳,将窗外的喧嚣隔绝开来。
“两位殿下,沐瑶大人正在等候你们。”前来迎接的官员彬彬有礼,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天胡语。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宏伟的白色建筑前。
这座建筑融合了古典的廊柱与现代的巨大玻璃穹顶,门前是宽阔的广场和巨大的喷泉,荷枪实弹的卫兵穿着笔挺的墨绿色制服,神情冷峻,气势森严。
这里就是炎黄共和国的权力中枢——官府。
穿过漫长而安静的走廊,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油画,描绘着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光辉时刻”——沐瑶在承天门上宣告共和国诞生、第一艘钢铁军舰下水、第一条铁路通车……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力量感和领袖崇拜的意味。
最终,他们被带到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
官员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冷而悦耳的女声:“请进。”
官员推开门,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恭敬地关上了门。
弗拉保尔深吸一口气,与妹妹对视一眼,迈步走进了这间传说中女领导的办公室。
办公室大得惊人。
一面是顶天立地的巨大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海州港的壮丽景色。
另一面墙,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
地上铺着厚厚的、带有异域风情的波斯地毯。然而,整个房间的布置却并不奢华,主色调是冷静的黑与白,充满了现代感和力量感。
那个传说中的女人,就坐在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
她没有像弗拉保尔想象中那样,穿着龙袍凤冠,或者雍容华贵的宫装。
她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女士西装套裙,领口系着一条简约的白色丝巾。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
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传说中更加惊心动魄。
但那不是一种柔弱的、需要人怜惜的美。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杰出的雕塑,但那双深邃如夜空的凤眸里,却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仿若实质的威压。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空间的绝对中心。
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线、空气、乃至人的心神,都牢牢地吸附过去。
这就是沐瑶。
“弗拉保尔王子,弗拉塔塔公主,欢迎来到海州。”沐瑶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公式化的微笑:“请坐。”
她的声音,和在门外听到的一样清冷,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人无法忽视。
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立刻有侍从送上两杯香气四溢的红茶。
沐瑶的目光在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的视线很平静,没有侵略性,却像最精密的仪器,在无声地扫描、解析。
她首先看向弗拉保尔。
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五官轮廓深邃,带着天胡国人特有的高挺鼻梁与微卷的棕色头发,一双蓝色的眼眸如同北境冰封下的湖泊,冷静中藏着波澜。
他的英俊,不同于中原男子的温润或刚毅,是一种带着异域风情的、充满雕塑感的帅气。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弗拉塔塔。
少女的美貌则如同草原上盛开的、带着露珠的野玫瑰,娇艳、灵动,充满了生命力。
她那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睛,却比她哥哥的要清澈得多,闪烁着未经世事磨砺的好奇与聪慧。
沐瑶的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但弗拉保尔却感觉,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瞥之间,自己和妹妹仿佛已经被眼前这个女人彻底看透。
“我听过两位的大名,”沐瑶开口了,声音平易近人,仿佛在与许久未见的朋友闲聊:“天胡国是共和国的朋友,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之间的贸易往来,为北境的重建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作为共和国的总统,我代表南境,也代表整个共和国,向两位,以及天胡王陛下,表示诚挚的感谢。”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弗拉保尔兄妹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
想象过沐瑶会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用轻蔑的眼神审视他们。
想象过她会像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言语间充满了威胁与压迫。
甚至想象过她会直接质问他们资助其敌人的罪行。
但他们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的……客气。
这种平易近人的姿态,比任何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更让他们感到不安。
因为这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根本不将他们放在对等位置上的、从容的掌控力。
弗拉保尔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
他微微欠身,用同样彬彬有礼的语气回应道:“沐瑶总统言重了。天胡国与贵国的贸易,仅仅是基于互惠互利的原则。只是……有一点,我感到十分困惑。”
他抬起头,直视着沐瑶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据我所知,我们天胡国的商队,绝大多数的贸易对象,都是北境的陈庆之先生。从立场上来说,我们帮助的,应该是您的敌人。您……为何要感谢我们?”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直指双方关系中最核心的矛盾。
弗拉保尔相信,无论沐瑶如何回答,都必然会暴露出一丝真实的态度。
然而,沐瑶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个学生的敏锐。
“弗拉保尔王子,你的问题很好。”她坦然地说道:“没错,陈庆之先生与我在治国理念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从政治路线上来说,我们是敌人。”
她稍稍停顿,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如同教科书。
“但是,”她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静:“北境,也是炎黄共和国神圣而不可分割的领土。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也是我的同胞。我与陈庆之先生的矛盾,是路线之争,是兄弟之争,是决定这个国家未来走向的内部矛盾。”
“无论我们之间如何斗争,我都希望北境能够发展起来,希望北境的人民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们的物资,帮助北境建起了工厂,开垦了荒地,让那里的同胞吃饱了饭,穿上了暖衣。”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物资经了陈庆之的手,就去否定这件事本身的价值呢?”
她摊了摊手,姿态落落大方:“所以,我感谢你们,是真诚的。因为你们帮助了共和国的人民。这,并不矛盾。”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充满了政治家的胸襟与气度。
弗拉保尔一时竟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所有试探和诘难,在对方这种宏大叙事的格局面前,都显得如此狭隘和上不了台面。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在面对一个心怀天下的王者。
就在办公室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可是,这不对呀!”
说话的是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弗拉塔塔。
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粹的困惑。
她不管什么政治格局,什么宏大叙事,只是凭着最朴素的直觉,指出了这番话里最不合逻辑的地方。
“沐瑶总统,”她鼓起勇气,迎着沐瑶的目光:“所有人都说,您的南境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和最先进的武器。如果您愿意,您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击败北境的陈先生,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发展的机会。”
“既然他是您的敌人,您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您让他变得越来越强大,难道不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弗拉保尔心中一紧,暗道妹妹这个问题太过大胆和直接。
然而,沐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
相反,她看向弗拉塔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真正的、饶有兴致的欣赏。
“弗拉塔塔公主,你比你的哥哥,要看得更明白一些。”
她靠向椅背,身体的姿态变得放松,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愈发深沉。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立刻消灭陈庆之?”沐瑶淡淡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因为,我不想。”
“我与陈庆之,虽然是敌人,但我们也是同一个民族,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们之间的战争,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选择。”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越过千山万水,望向了那片冰冷的北境之地。
“这个国家,病得太久了。旧的制度已经腐朽不堪,必须被彻底砸碎。在这一点上,我和陈庆之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们的分歧在于,砸碎之后,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
“他选择了一条路,一条依靠工人和农民,追求绝对平等的道路。我尊重他的理想,那很崇高,也很纯粹。”
“而我,选择的另一条路。”沐瑶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条利用资本,发展工业,先让国家变得无比富强,再来谈分配的道路。”
“两条路,没有绝对的对错。历史会证明,哪一条路,更适合这个国家。”
她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弗拉保尔兄妹震惊的脸上。
“你们看到的,是我和陈庆之的对立。但在我眼中,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社会实验。北境,是他的试验田。南境,是我的试验田。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这个民族的未来。”
“如果我现在就用武力碾碎他,那么,他的那条道路,就永远失去了被验证的机会。这对历史,是不公平的。”
“更重要的是,”沐瑶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一场惨烈的战争,会将我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工业基础打得稀烂,会让无数优秀的年轻人死在战场上,会让这个国家元气大伤,倒退几十年。”
“到那时,就算我赢了,我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和一个虚弱不堪的民族。那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那座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不休的钢铁都市。
“所以,我宁愿等。”
“我等他将北境建设成他理想中的模样,我将南境打造成我蓝图里的帝国。我们竞争,但不是用毁灭的方式,而是用建设的方式。”
“等到我们两人都认为,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我们会用一场战争,来决定这个国家的最终形态。”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惊雷一般在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的脑海中炸响:“不管是我击败了他,还是他击败了我,胜利者所接手的,都将是一个完整的、强大的、拥有完善工业体系和教育体系的国家。”
“这,才是我允许他存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发展的原因。”
“我们虽然现在分开了,但我相信,我们终究会合在一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统一之后,真正伟大的炎黄共和国。”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弗拉保尔和弗拉塔塔兄妹二人,已经彻底被这番言论震慑得无法思考。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窗前的、并不算高大的黑色身影。
那背影,此刻在他们眼中,却仿佛比远方海平面上的万吨巨轮,比城市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更加巍峨,更加宏伟,也更加……可怕。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格局?这是一种何等冷酷的理性?
她竟然将整个国家,将亿万生灵,将她与对手的生死之争,都看作是一场为了最终目标的“社会实验”!
她与陈庆之的敌对,在她口中,竟然成了一种“竞争性建设”!
她允许自己的敌人发展壮大,只是为了在最后胜利时,能接收一份更丰厚的“遗产”!
弗拉保尔感觉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他一直以为,陈庆之那种“砸碎旧世界”的理想主义,已经是他所能想象的、最颠覆的革命思想。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与眼前这个女人相比,陈庆之的理想,显得多么……温情脉脉。
陈庆之的革命,是为了拯救苍生。
而沐瑶的革命……她似乎是想将整个“苍生”,连同这个“世界”本身,都当作棋子和材料,去铸造一个只存在于她脑海中的、前所未有的未来。
她不是在参与历史。
她是在创造历史。
弗拉塔塔的小脸一片煞白,她看着沐瑶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原以为,自己对那个能让陈庆之都分道扬镳的女人充满了好奇,可现在,好奇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情感所取代。
那是人类面对神明,或者说……面对恶魔时,所产生的、最原始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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