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沈羡:老匹夫,当真是不知死活(万字
第91章 沈羡:老匹夫,当真是不知死活……(万字更新,求月票!)
乾元殿,正殿
赵王杨攸行与蔡恒叙着话,几个宰相除姚知微、许实等人上前寒暄外,皆是冷眼旁观。
而就在这时,殿外内监尖细嗓子的声音传来:“长公主驾到。”
殿中叙话的众臣,皆停了叙话,一道道目光投向那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艳的丽人。
蔡恒为首,姚知微紧随其后,纷纷近得前来,拱手道:“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镇国长公主其人身上还兼着宗正之职,因为其人宽仁待下,在天后对李景宗室大开杀戒,广诛大臣时,长公主多有庇佑之举,群臣感佩其德。
就连崔衍都上前,拱了拱手见礼。
“诸位相公无需多礼。”长公主朱唇轻启,声音柔婉如水,悦耳动听。
步伐不疾不徐,发髻上的金钗步摇,翡翠耳环于玲珑耳垂上配饰,愈见风华绝代,左边则是身穿五品官袍的沈羡,右边则是薛芷画。
俊男靓女,进入殿中,隐隐将腐朽污浊之气一扫而空。
杨攸行见到长公主,细长眼眸为之一亮,换道:“青鸾,你来了。”
而不远处的法明,抬眸见到那容色华美,艳绝人寰的丽人,苍老眼眸中有幽芒一闪而逝。
此女与我佛有缘!
法明在心头涌起诸般念头。
据闻,天后孀居多年,以朱雀之炎养身,想来早已情欲如火,熊熊而燃。
如能以面首进献,得其宠信,应当能促进佛门弘法。
纵然因人道龙气护持,不成此事,那就再谋镇国公主。
他有一师弟,名为宝云,容貌俊美,能言善辩,又精通佛道之学,擅长诗词歌赋,如以欢喜之道结缘长公主,于佛法弘扬大有裨益。
长公主雍丽玉容上,神色淡淡,矜持中带着疏远:“赵王兄,今日来得挺早。”
对其人当诸宰辅的面,如此亲昵地唤自己的名字,长公主暗暗皱眉,心头生出一股不悦。
十年前,天后曾想撮合长公主和赵王,但为长公主严辞所拒,而后赵王这十几年来,未娶正妃,对外宣称虚位以待长公主。
京中之人以赵王痴情至深,传为美谈。
然而,事实上赵王侧妃还是有几位的,此外还有绝色妖娆的侍妾。
许是看出丽人话语中一如继往的疏远,赵王并未与长公主多做攀谈,蚕眉下的细目,微眯几许,眸光投向薛芷画,笑容温煦道:“刚才在政事堂,听蔡相说,薛国公和冠军大将军半个月后就要班师还朝了。”
薛芷画之兄——左骁卫大将军薛易,武散官是冠军大将军,官居正三品。
薛芷画接话道:“潭州战事,兵火绵延半年,兄长也在外征战数月,家慈早已挂念。”
“二郎乃当世名将,听说此战率部为先锋,连克六座城池,庆王都是被他生擒的。”赵王称赞说着,语气中的拉拢和示好,不加掩饰。
其人,并没有将长公主身旁身穿绯色官袍的沈羡放在心上。
沈羡则是暗暗观察着殿中局势,左侧是赵王,还有几个和尚,其中为首的老者,面相慈悲祥和,但方才眼神飘忽,藏有一闪而逝的凶狞。
右侧身穿紫袍,腰系金玉带,手持象牙玉笏的中老官员,应该就是大景一朝的宰辅了。
大景行群相制,群策群力,互为制衡,而天后再加低阶官员或者心腹文学之臣,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传达自己政令,以分宰相权柄。
此刻,兵部尚书魏学谦则是留意到长公主身旁,面容年轻、身形颀长的沈羡,在其五品绯色官袍上停留了一阵。
心底猜测,此人莫非就是崔相和蔡相为之争执不下的沈羡?
魏学谦并没有看那篇《治安策》,这两日都在忙碌讨逆大军的班师回朝事宜。
就在众人寒暄而罢,内监自一旁转出,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天后娘娘驾到。”
原本正在窃窃私议众人,都各依官品、资历,分两列而站。
沈羡则是在长公主身侧,目光投向殿外。
天后在国师慕容玥、顾昭仪的左右相陪下,在宫女、内监的簇拥中,如众星捧月般进入殿中。
因为这是一次小范围的国务会议,天后身旁并未跟随左拾遗、右补缺,只有一些近臣。
至于散骑常侍等三品清贵显要官职,皆是授予太清和玉清道人,以及少量上清门人。
天后不喜二教,其实很少召其随侍左右,反而多用昭文馆学士、集贤院、翰林院学士作为文学侍从之官。
天后一袭赭黄色地团联珠对凤纹锦襦裙,织金线富贵流溢,肩披赤朱泥银云纹帔子,宫裙下摆扫过澄莹明净的玉阶。
从两旁官员班列,来到珠帘垂挂的屏风之前的金銮椅上,转身落座。
“臣见过天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赵王杨攸行率先行礼,中书令蔡恒紧随其后,几位宰相纷纷行礼。
纵然是崔衍,心头不管如何不忿,此刻也向那“妖后”行礼。
丽人螺髻高耸,状如层云,鎏金金钗别满发髻,珍珠璎珞和宝玉交相辉映,更衬得肌肤雪腻,容色华艳。
而国色天香,颇为雍容大气的脸蛋儿,涂抹着飞霞妆,眼周至脸颊红晕团团,由深及淡,妩媚中带有一丝冷艳,玉鼻之下,朱唇秾丽莹润。
微微轻启:“诸卿平身。”
两只纤白而莹润的素手,扶起一旁的金銮椅把手,仪态雍容,神情放松自然。
自洪熙先皇时代,天后就与先皇临朝处置政务,并称二圣,执掌朝政多年,扶手的细腻纹理上,都浸染过丽人的气息。
“谢娘娘。”
诸臣起得身来,恭谨而立。
内侍令高延福手持一柄拂尘,脸上没有笑容,满是威严之气,顾南烛手持一柄玉如意,眉眼温婉中带着一丝干练。
天后那双狭长凤睛逡巡过宰辅之臣,目光落在魏学谦的脸上,问道:“魏卿,魏王的奏疏可曾到了?”
同中书门下三品、兵部尚书魏学谦听到点名,越众而出,拱手道:“回禀娘娘,魏王殿下说,仍有一些庆逆旧部逃至辰州和朗州山林当中,落草为寇,需要留兵清剿。”
“彼等叛逆,不识天威,朝廷天兵降下,庆王匹夫尚不得保,况尔等乎?”天后面容如笼寒霜,声音中杀伐之气凛然,道:“魏卿,兵部行文晓谕州县,附逆军卒,凡缚叛将出首,罪责不问,重回卫府,连升三级!”
魏学谦闻听此言,面色一凛,拱手称是。
天后紧接着问道:“兵部如何计议的?大军何时班师?军功封赏如何叙论?”
魏学谦紫红脸膛上,愈见恭谨之色,道:“有功之将,皆在记室参军所列簿册上,兵部派人查验无误后,按惯例加官进爵,阵殁之将校士卒,由户部拨付银钱抚恤,只是抚恤条例,还在拟定。”
“抚恤条例,以往没有成例?”天后问道。
魏学谦道:“回娘娘,如按先皇之时成例,优抚将校士卒,当拨付永业田,然而,天下已无可拨付之田亩。”
开国之初,大景太祖将天下田亩大略分为十成,拿出二成化为道田,供奉道人,一成则是化为公廨田,用作各级官府的财政开支。
剩下七成用以授田给天下之人。
然而,开国百年,土地兼并成风,而人口也急剧攀升。
其中,二成田亩被皇室、世家门阀,郡望豪强拿走,还有五成则是归于天下的自耕农,也是大景的基本盘,所谓良家子——卫府兵制建立的基础。
天后皱了皱眉,道:“庆王的封地,多达数十万亩,难道不能拨付?”
说着,一双凤眸凝视向蔡恒,道:“蔡卿,怎么回事儿?”
蔡恒迟疑了下,苍声道:“先前魏王上疏,请求实封庆王之食邑田亩,娘娘允准。”
当时,魏王等人大胜庆王叛军,收复数州,天后大喜过望之下,照准魏王所请。
天后闻言,也想起此事,目中现过一抹不自然,蹙眉道:“朕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魏卿可有筹措之计?”
天子金口玉言,当初欣喜之下封赏的封田,自然不能收回。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魏王就要自己识趣,吐出来一部分,不能全部都收入囊中。
魏学谦紫红脸膛上现出思索之色,道:“只能以银钱抚恤、奖赏,不过具有很大的缺口。”
天后道:“此事,兵部和户部要尽快拿出章程来,呈报中书省,蔡卿,你来把关。”
蔡恒连忙拱手应是。
天后又道:“二十万大军在外,粮草消耗日以万计,能够早日班师,朝廷就能少消耗一些国帑,让魏王尽快班师。”
魏学谦拱手道:“臣与魏王先前所言,可先行班师回朝。”
天后点了点头,表示嘉许。
魏学谦又取出一份奏疏,道:“娘娘,幽州都督所言,契丹所部动作频频,似有勾结敌国大瑞边镇,欲行反叛之举。”
“燕王那里怎么说?”天后蹙了蹙柳叶凤眉,清冽凤睛中现出关切之色。
“娘娘,燕王已从范阳、平卢二镇调拨兵马,提防契丹生变。”魏学谦拱手道。
自大景洪熙朝末年开始,随着府兵制败坏,又值那内忧外患,南衙禁军兵马抽调不出来应对边事,只能置节镇戍边。
天后清冷声音在殿中响起:“密切关注契丹动向,至于大瑞……”
提及此国,天后似乎也颇为头疼,玉容凝重如冰。
说着,目光投向慕容玥,问道:“国师,大瑞今年可有打过来的可能?”
此刻,殿中诸宰相都看向国师慕容玥。
仙道方面的事,殿中诸人,唯有慕容玥才说的清楚。
国师慕容玥道:“北方草原,仙凡雾瘴再起,又有剑气长城阻拦,肉体凡胎难渡,短时间打不过来。”
天后冷声道:“所以,彼等才想使我大景内乱,烽烟四起,将来也好不费吹灰之力,攻城略地。”
沈羡在下方听着天后处置兵务,面容微顿,眸光闪烁。
在来京路上,听薛芷画简单讲述过朝堂局势。
对大景朝局也有一些了解,天后大封杨氏诸王,虽多是郡王,但都是一字,颇显尊荣亲贵。
而杨氏诸王当中,人才济济。
赵王杨攸行擅聚敛之道,魏王杨思昭擅统帅调度,协调后勤,燕王杨思威勇猛善战,长于兵事。
号称三王,本来该是一字亲王,但担心大景宗室旧臣反对,暂封一字,更多还是权宜之计,或者说试探朝臣的反应。
此外,还有杨攸宁,杨攸德,杨攸绪,杨思敏、杨思明、杨思鸿等族人,或是协掌六部,或是司掌骁卫。
当然这些人的才干品德,稂莠不齐。
既有酒囊饭袋,也有中人之姿。
而杨氏三王无疑是天后,能够得以遏制李景宗室的强力臂助。
天后玉容微冷,道:“这次平乱,卫府兵丁缺乏演练,初始败报连连,而在潭州之战时,左右骁卫多有伤亡,兵部可有反思?”
魏学谦拱手道:“回禀娘娘,南衙禁卫久疏战阵,兵将子弟皆为世家勋戚子弟,闻听前线伤亡惨重,逃亡者众,薛国公严行军法之后,才有改观。”
天后面色如霜,斥道:“国朝立国仅仅百余年,军备竟然废弛到如此地步?”
沈羡在殿中听着,暗道,如果是平行时空的中晚唐时期,南衙禁军望敌而逃,几乎不能为战。
魏学谦道:“娘娘,臣也有严厉整饬之意。”
“兵部尽快拿出一份整军方案,呈递给朕。”天后清声道。
魏学谦拱手应是。
天后转而看向中书令蔡恒,道:“蔡卿,这次抚恤阵亡将士,以及奖赏有功将校的钱粮,可筹措好了?”
“回禀娘娘,老臣汇同户部,已经筹措了三成,户部再难为计。”蔡恒说着,解释道:“岁初,北境边军的欠饷补发,消耗了不少。”
天后目光投向气度儒雅的韦琮,问道:“韦卿,户部方面怎么说?”
尚书左仆射韦琮拱手道:“娘娘,国库钱粮不足,户部还在筹措,这二年朝廷连番用兵,又加之天灾不断,赈济灾民所费钱粮不少,而又大兴土木,如此林林总总,国库入不敷出,日渐空虚。”
这时,崔衍面色一肃,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娘娘,臣请暂罢明堂之建,轻徭薄赋,精简军政,予百姓以休养生息。”
侍中卢德真出得朝班,拱手道:“娘娘,如今兵戈方止,朝廷国库空虚,当节省用度,微臣请削减宫中开支用度。”
姚知微等几人,闻听此言,都沉默不语。
因为这是现实的困境,而卢德真之言,属于车轱辘话,挑不出太多毛病。
只是明堂……乃是天后督促再三的工程,如何能够罢建?
赵王杨攸行却出得班列,驳斥道:“崔相此言差矣!修明堂,乃是为了宣彰皇室威仪,更可通天祷告,期求风调雨顺,海晏河清。此事经司天监和国师卜算过,乃大利社稷之事,况且,所糜费国帑也不多,一多半出自内帑,还有一些乃是京中富商捐输效纳,又与国库空虚何涉?”
崔相冷冷看了一眼杨攸行:“一两一粟都是民脂民膏,赵王何言与国库空虚无涉?”
杨攸行皱了皱眉,道:“崔相此言,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长公主看着这一幕,暗道,杨攸行不擅辩论,不是善于清谈的崔衍对手。
崔衍出身世家,少年以辨才无双而出名,及弱冠,先被洪熙先皇拜为谏议大夫,后荣升国子司业、尚书右丞。
而后历任中书侍郎、寻迁散骑常侍,门下侍中。
五姓七望子弟,起步就是正五品上的清贵显要之职。
所以,自是对沈羡以少年之龄而登从五品上,心头忿然。
乡野村夫,也配与世家高门子弟相提并论耶?
“明堂事关国体,自太宗在时,就念念不忘,以宣示皇室威仪,如今修建已启,放弃更为劳民伤财。”天后暂且堵住了崔衍的嘴,道:“削减宫中用度,南烛,让殿中省操持此事,将一些年岁大的宫女和寺人,发放银钱绢帛,放归家中,与家人团聚。”
高延福连忙道:“奴婢遵旨。”
沈羡在下方听着天后处置政务,心头暗道,虽然刚毅果决,但有些时候难免受女身情绪化的影响。
而在沈羡“坐山观虎斗”之时,崔衍不依不饶,发难道:“娘娘,如今天下妖邪作乱,残害百姓,京中有人言,皆是朝中奸佞当道,还望娘娘亲贤臣,远小人!”
侍中卢德真在一旁犹如捧哏,手持玉笏,顺势问道:“崔相此言,让人费解,不知谁是贤臣,谁是小人?”
崔衍冷声道:“太宗曾言,小人善于察言观色,阿谀谄媚,故而帝王选人用人,当不可因喜而滥授名器,因怒而滥施刑罚,如来敬,囚徒出身,彼纠集泼皮无赖,告密诬陷,使百官人人而自危,如今臣闻御史台主审庆王一案,大肆诛连朝臣,动辄刑讯威逼,栽赃陷害,臣以为娘娘当罢其官,问其罪!”
中书侍郎乐思诲闻言,身形剧震,崇敬目光投向崔衍,心头连连叫好。
崔相公当真是国之柱石,此言说到他心坎儿去了!
沈羡在一旁听着,暗道,崔衍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天后用周良尚可找补,用来敬,的确是有些不得人心。
而且来敬还引荐了曾以卖饼为业的侯思止、李仁敬、王弘义等引车卖浆之流,贩夫走卒之辈。
只是,崔衍忽而语气咄咄:“现在娘娘又因一时之喜,而选用一县吏之子,遽然而登从五品官阶,使佞臣因谄言而幸进,长此以往,人皆效仿,国将不国!”
说着,苍老目光看向一旁的沈羡,如看草芥。
显然以崔衍的眼力,已然猜出了沈羡的身份。
沈羡闻言,剑眉挑了挑,目中冷意寸寸而覆。
老匹夫,当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把火烧在他身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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