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家宴
又是一月转瞬即逝。
入夜，咸阳皇宫，御花园。
今夜的月色极好，清冷的辉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银霜。
园中，一张由整块千年暖玉雕琢而成的长桌，从亭台一直延伸到水榭。
桌上摆满了世间罕见的珍馐。
东海龙鲤的鱼脍，薄如蝉翼，在月光下闪烁着七彩灵光。南疆千年朱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仅仅是闻上一口，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是一场家宴。
秦风的家宴。
所有已诞下子嗣的妃嫔，悉数到场，她们的孩儿，也都在身侧。
皇后苏晚夏身着淡紫色凤尾罗裙，端坐于秦风身侧，笑容温婉，不时为长子秦恒夹去一块剔好鱼刺的龙鲤肉。
赵飞燕安静地坐着，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女儿秦月、秦星，在为了一块桂花糕小声争执。
一身戎装常服的映月，神情依旧清冷，但看向身旁虎头虎脑的儿子秦毅时，眼中也带着一丝柔软。
原是光明神祇的菲尼娅，正低声教导着女儿秦曦用餐的礼仪。
气氛看似温馨和睦。
但在桌子的末席，几位新加入的“家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凰霓裳坐姿笔挺，手中的玉箸被她攥得紧紧的，显得有些局促。她看着满桌子散发着惊人灵气的食物，却没什么胃口。
她身旁的纳雅，更是一个异类。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双眼没有焦距，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若不是她怀中的婴儿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旁人几乎会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咳。”
秦风一声轻咳。
喧闹的御花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主位上那道身影。
“今日家宴，不必拘束。”秦风的声音很平淡。
他目光扫过自己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朕前些日子，得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他拍了拍手。
侍立在阴影中的王德，立刻会意，躬着身，领着一队小太监上前。
每个小太监手中，都捧着一个由金丝楠木制成的托盘，上面盖着红绸。
“给皇子公主们的玩具。”秦风随口道。
红绸掀开。
托盘上，是一些造型奇特的器物。
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金属球。
一个巴掌大的，通体漆黑的光滑石板。
还有一些五颜六色，不断变换形状的多面体晶石。
苏晚夏看着这些东西，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天理议会。
也只有陛下的战利品，才能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称为“小玩意儿”。
孩子们顿时来了兴趣。
秦毅最是好动，一把抢过那个银色金属球，就想往外扔。
可那球刚一脱手，竟没有下落，而是滴溜溜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咦？”
秦毅愣住了，伸手去戳，那球便灵活地躲开。他顿时玩心大起，在亭子里追着那颗反重力球跑来跑去，笑声清脆。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纷纷拿到了自己的“玩具”，园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场景，总算让赫拉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看着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扭头对身旁的纳雅低声道：“看来，他也不总是那么……可怕。”
纳雅没有回应。
赫拉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目光转向了场中。
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不是所有孩子都在玩闹。
长子秦恒，正盘膝坐在地上。
那颗反-重力球，就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他没有去碰，也没有去追。
他只是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慢慢地划拉着。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专注，像一个正在解一道旷世难题的老学究。
随着他指尖的划动。
那颗银色小球的反重力场，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
时而变强，将地上的落叶卷起。
时而变弱，球体向地面沉了沉。
他不是在玩。
他是在解析，是在用自己天生道体的天赋，去理解这颗球体背后，那迥异于乾坤界的法则构造。
赫拉的嘴巴，微微张开。
这……这真的是一个七岁孩子该干的事？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另一边的景象，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双胞胎女儿中的姐姐秦月，正捧着那块漆黑的石板。
她的小手在上面一点。
一道全息光幕，从石板上投射出来。
光幕里，没有出现小猫小狗的可爱影像。
出现的，是一片深邃、浩瀚的星图！
无数星辰在其中运转，构成一个个陌生的星系、璀璨的星云。
妹妹秦星凑了过去，她好奇地伸出小手，点向其中一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恒星。
嗡！
那颗恒星的光芒，在光幕中骤然暴涨。
紧接着，整片星图开始以这颗恒星为中心，飞速演化。
星辰的生灭，星系的碰撞，黑洞的吞噬……
宇宙亿万年的变迁，被她们浓缩在方寸之间，不断推演。
赵飞燕见状，只是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月儿，星儿，别把父皇的玩具玩坏了。”
菲尼娅倒吸一口凉气。
她认出了其中几个星系。
那是属于另一个遥远神系，早已在神战中寂灭的古老世界！
这两个女孩，竟用一个玩具，推演出了异世界的过去与未来？
赫拉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抖。
怪物！
这一家子，全都是怪物！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主位上的秦风。
秦风只是含笑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幅再正常不过的家庭画卷。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纳雅身上。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了她怀中的婴儿身上。
秦风拿起桌上一个无人问津的“玩具”。
那是一枚剔透的多面体晶石，内部似乎封印着一缕彩虹，光华流转，煞是好看。
他缓步走到纳雅面前。
纳雅空洞的身体一僵，本能地将孩子抱得更紧。
秦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枚晶石，轻轻放在了纳雅身前的桌面上。
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婴儿粉嫩的小脸。
襁褓中的婴儿，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他甚至没有动一下。
但，他那尚未睁开的眼皮，却精准地“朝”向了那枚晶石。
下一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纳雅抱着孩子，整个身体猛然一震！
她那张死寂的、如同白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
惊骇！
她那双灰败的眸子，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枚晶石。
不。
不对。
不是在看晶石。
一股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精神波动，从她怀中的婴儿身上，反馈到了她的神魂之中。
全知之眼！
是她孩子的天赋！
在这股精神波动的影响下，纳雅那破碎的神魂，竟与自己的孩子，产生了一丝短暂的共鸣。
刹那间。
她的世界，变了。
在她眼中，那枚漂亮的晶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无比精密、无比复杂的能量回路图。
数以亿计的微型符文，构成了一条条能量的通道。
一道道不同属性的能量，在其中奔流不息。
而在所有回路的最中央，一颗比尘埃还要微小的能量核心，正在以特定的频率，微微震动。
能量的构成。
法则的应用。
量子层面的结构。
这枚“玩具”的一切秘密，在这一刻，被彻底“读取”，被完全“理解”。
这个刚刚诞生不过两个月的婴儿……
他不是在“看”。
他是在“解析”！
是在用他那双“全知之眼”，阅读这件造物最底层的，用宇宙法则书写而成的“源代码”！
“呃……”
纳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不成调的呻吟。
她抱着孩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股碾碎了她所有智慧与骄傲的，属于大罗金仙的因果视角。
如今，正在她亲生孩子的身上，以一种稚嫩却又同样霸道的方式，重现了。
一股比死亡，比沦为工具，更加深沉的寒意，从她神魂的最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她终于明白了。
她看着场中，那个正在解构法则的长子。
看着那对正在推演宇宙的双胞胎。
再看看自己怀中，这个正在阅读世界本源的婴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亲手缔造了这一切，此刻正嘴角含笑的男人身上。
这不是一个皇朝。
这不是一个家族。
这是一个以“亲情”为伪装，以“血脉”为纽带的，专门生产“怪物”的巢穴！
而她自己，和她腹中这个孩子，如今也成了这个巢穴的一部分。
叮当。
一声脆响。
纳雅手中的玉箸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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