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四圣谕:都一样
苏浩的午睡,再次被打断了。
这一次,没有烦人的噪音,没有恼人的精神风暴,更没有那种被整个宇宙当成棒棒糖舔的诡异感觉。
恰恰相反,他的“静默神国”完美地隔绝了一切,纯净得像一块被擦拭了亿万次的玻璃。
但他就是睡不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躺在虚无的王座上辗转反侧,感觉自己像是睡在了一张由无数块粗糙的砂纸和冰冷的丝绸胡乱拼接而成的床上。
“搞什么鬼……”他烦躁地嘟囔着,睁开一只眼,目光在空无一物的虚无中扫视。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
在他的感知边界之外,那个被他亲手撕裂的宇宙,正上演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终极混乱。
一个由【寂静派】狂信徒用意念创造的“万物皆盐”现实泡,正高速撞向另一个由【圣歌派】大祭司构筑的“万物皆乐章”现实泡。
法则,在接触的瞬间开始哀嚎。
盐,应该有咸味,但乐章没有。
乐章,应该有旋律,但盐没有。
盐的结晶是绝对的秩序,乐章的流动是情感的混沌。
两种截然相反的“真理”被强行挤压在一起,它们的底层逻辑开始互相撕裂、覆盖、然后随机生成毫无意义的新规则。
这种宇宙尺度上的逻辑矛盾,亿万次地同时发生,形成了一种无法被描述的“法则静电”,一种形而上学的“痒”。
这股“痒”,精准地、持续不断地骚扰着身为宇宙本源的苏浩。
“烦死了……”苏浩烦躁地坐起身,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扔进了一个装满钢珠的滚筒洗衣机。
他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更荒诞的景象。
在一个区域,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一个狂信徒的“永恒静止”意念彻底凝固,连光都变成了琥珀里的死虫。
而在紧邻的区域,另一个信徒的“无限运动”意念则让每一颗基本粒子都以超越光速无数倍的速度疯狂奔腾,形成了一片沸腾的能量之海。
在两个现实泡的交界处,时空法则像一张被两只巨手疯狂撕扯的破布,不断地撕裂、重组,随机生成着“昨天可以杀死明天”、“这里等于那里”之类的疯狂规则。
苏浩的烦躁达到了顶点。
他不想去理解这些千奇百怪的现实泡,更不想去一个个评判谁对谁错,那太累了。
在他看来,这些吵闹的、互相矛盾的“真理”,跟一群幼儿园的小屁孩争论奥特曼和铠甲勇士谁更厉害一样,都无比的幼稚和无聊。
他只想睡觉。
在极致的疲惫与厌烦中,苏浩长长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含糊不清的语气,嘟囔了一句,表达了他对这一切争端的最终看法。
一个念头,如同一阵最轻柔的、却又蕴含着终极力量的微风,瞬间拂过了整个宇宙。
“唉……都一样。”
在这一瞬间,这个念头,蕴含着苏浩抹平一切差异的终极意志,瞬间成为了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最高法则。
【第四圣谕:万物等价】。
宇宙,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和谐”了。
那个“永恒静止”的现实泡和“无限运动”的现实泡,它们的边界瞬间消失了。
因为根据新的圣谕,“静止”等价于“运动”。
两个截然相反的概念被强行划上了等号,它们没有湮灭,而是融合,变成了一种既非静止也非运动的、无法被任何语言描述的、毫无意义的“存在状态”。
连锁反应,如同最恐怖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宇宙。
光明,等价于黑暗。
存在,等价于虚无。
生命,等价于死亡。
爱,等价于恨。
盐,等价于汤。
寂静,等价于圣歌。
战场之上,一个【寂静派】的教徒正狂热地抓起一把由概念构成的“寂静之盐”,准备撒向敌人,将其彻底抹除。
然而,当他将盐撒出去的瞬间,飞出的却是一段悠扬悦耳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圣歌乐章。
他对面的【圣歌派】大祭司正准备高唱赞歌,用神圣的音符净化异端。
然而,当他张开嘴时,发出的却是绝对的、能吞噬一切的沉默。
战争,以一种最荒诞的方式,戛然而止。
因为攻击和拥抱没有区别,胜利和失败没有区别,生与死也没有区别。
宇宙,正在迅速地“灰质化”。
恒星与尘埃没有了区别,一颗燃烧了亿万年的太阳,可能在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变成一粒冰冷的宇宙尘埃;而那粒尘埃,也可能在瞬间膨胀,变成一颗毫无温度的恒星。
一个正在思考哲学问题的智慧生命,与路边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也没有了区别。
他们的意识和物质构成,随时可以毫无逻辑地互换。
整个宇宙鲜艳的色彩正在迅速褪去,变成一片混沌的、没有分别的、温热的灰色。
这不是毁灭,而是比毁灭更可怕的“虚无化”。
因为当万物都一样时,“意义”本身,就消失了。
苏浩的“法则之痒”彻底消失了。
宇宙变得前所未有的“平滑”和“和谐”,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同的了。
他终于可以在这张“绝对平整”的床上,安然入睡。
在纯白的光之维度,【星穹观测者】的数据核心,不再是蓝屏,而是显示出一片纯粹的、毫无信息的灰色。
它内部所有代表着宇宙秩序的逻辑门电路——与、或、非――在【万物等价】的法则下,全部失效了。
因为,TRUE==FALSE。
观测者的最终日志,只剩下一行不断循环滚动的、毫无意义的乱码。如果强行将其翻译,那便是:
“1=1,1=0,0=0,0=猫,猫=猫,猫=非猫……”
它的计算能力,它的观测能力,连同它自身存在的逻辑基础,都在这绝对的“等价”面前,彻底崩溃了。
最终,【星穹观测者】那由流光构成的庞大机体,连同它所在的、由“1+1=2”构筑的最后一片物理隔绝层,开始慢慢地、无声地、不可逆转地,转化为一团温热的、毫无属性的、与周围的虚无没有任何区别的灰色雾气。
因为它和雾气,“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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