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什么样的娘
在何婉如无休止的哭闹和指责声中,程时玮彻底醉了。他指着眼前那张泪眼婆娑的脸,大着舌头,用一种充满了鄙夷和厌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最伤人、却也最接近他此刻真实心声的话。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你……你跟她比?”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我告诉你!你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至少……至少她不会像你一样!只会……只会在我最烦的时候!给我惹麻烦!”
这句话,像一道最恶毒的诅咒,瞬间让何婉如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没想到,自己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曲求全,在他心底,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她以为自己是他的“真爱”,是他失意时的唯一慰藉。
到头来,她却只是一个……只会“惹麻烦”的替代品?
巨大的羞辱和心碎,将她彻底淹没。
她猛地站起身,狠狠地瞪了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男人一眼,然后,哭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馆。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而程时玮,在说出那番伤人的话后,也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头栽倒在油腻的桌子上,人事不省。
最终,还是酒馆的老板实在看不过去,从他身上那件旧军装的口袋里,翻出了他的军官证,然后,无奈地,拨通了他单位的电话。
那一夜,程时玮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大福街的那个小院。院子里,阳光正好,沈知娴正和顾既白,带着三个孩子,幸福地笑着。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圆满。而他,则像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孤魂野鬼,只能远远地、嫉妒地看着。
他想冲进去,想告诉他们,那才是他的家,那才是他的孩子!
可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何婉如无休止的、尖锐的哭闹声,像一条锁链,死死地将他拖拽着,坠向一片荒芜的、黄沙漫天的戈壁滩……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发现自己躺在招待所那张冰冷的、单薄的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何婉如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他的身边,为他端来醒酒的茶水。
巨大的空虚和失败感,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招待所的服务员敲门进来,将昨晚酒馆那张价格不菲的账单,递到了他的面前。账单的下面,还压着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他打开纸条,上面是何婉如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但写下的内容,却充满了怨毒和决绝:
“程时玮,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你去找你的沈知娴吧!我们完了!”
程时玮看着那张纸条,心中没有半分挽留的念头,只有一种解脱般的疲惫。
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合城那片依旧繁华的景象,第一次,开始认真地、痛苦地反思自己这荒唐的前半生。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被自己美化了的“初恋”,他抛弃了那个为他操持家务、任劳任怨的妻子;他放弃了那个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曾依赖过他的孩子;他亲手,将自己那一片光明的前途,彻底地,葬送了……
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就在这种极端的、痛苦的自我否定中,一个他之前从未深思过的、被他刻意忽略了的细微疑点,像一颗小小的、被埋藏在最深处的种子,伴随着宿醉后的剧痛,悄然地,在他那片混乱的、充满了悔恨的脑海中,破土而出。
他想起了何婉如。
他想起了她说,谢亮亮,是他的儿子。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在他和她在那个雨夜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反而,那么快地,就嫁给了谢建军?
为什么,她怀孕生子的整个过程,都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非议?
还有……
他猛然想起了一个更可怕的细节!
他记得,当年他母亲贺兰枝,在得知何婉如生了孩子后,曾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用一种极其鄙夷的语气,念叨过一句话——
“……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都是一样的不检点!一样的不怕丢人现眼!”
当时,他以为母亲只是在单纯地咒骂何婉如。
可现在想来……
他母亲口中的那个“什么样的娘”,指的,又是谁?
何婉如的决绝离去,像抽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氧气。
程时玮独自一人,在招待所那间充满了霉味和寂静的房间里,枯坐了一整天。
没有了何婉如的哭闹和指责,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但也正是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清静中,一种更深沉的、足以将人吞噬的孤独和空虚,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地包围。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起过去。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早已积满了灰尘的、与沈知娴有关的细节,此刻,却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想起了,她刚随军来到合城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还带着几分乡下的土气,皮肤黝黑,不善言辞。他记得,有一次,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脱下鞋袜的双脚。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
脚后跟上,是常年干农活磨出的、厚厚的、像树皮一样发黄的死皮,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深的裂口,有些裂口里,甚至还嵌着洗不掉的黑泥。
(https://www.xxxqq.cc/4848/4848620/42252323.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xxxqq.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xxq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