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个赢家

这一幕，将“早背叛，早受益”的残酷逻辑，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出来，彻底断绝了盐商们团结反抗的任何可能。

“游戏，现在开始。”

当沈炼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如同神明宣判般的声音落下时，整个盐商总会的大堂，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

所有盐商都像被瞬间抽走了魂魄的泥塑，呆立当场。

他们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反复回响着那几句足以将人逼疯的魔鬼之语。

用同行的项上人头，来换取活下去的资格？

这哪里是查案？

这分明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斗兽！

“诸位，请吧。”

张恒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身后，数十名身着玄甲的卫兵“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长戟重重顿在地上，整齐划一的金属撞击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盐商的心上。

人群，终于像一滩被搅动的死水，开始混乱地蠕动起来。

他们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与身边的人拉开距离，仿佛对方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

曾经在酒宴上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盟友，此刻在彼此眼中，只剩下了两种身份——即将扑上来撕咬自己的猎人，和可以被自己一刀毙命的猎物。

江南王氏家主王崇，走在人群的最后。

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已是毫无血色。

他能感觉到，数十道来自背后、来自侧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一遍遍地刺在他的背上。

那些目光里，有恐惧，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算计的、冰冷的估价。

他，江南王崇，昔日里一言可决江南商界生死的“江南王”，此刻，成了所有人眼中最肥美、最诱人、也最致命的那块肥肉！

谁能第一个拿下他的人头，谁就能一步登天！

他艰难地迈出总会那高大的门槛，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刺眼，照在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盟友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晦暗不明，每个人，都像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饿狼。

联盟？

王崇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惨笑。

联盟，从这一刻起，已经死了。

就在这群行尸走肉般的盐商，即将彻底散入扬州城这座巨大的斗兽场时，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却被几个心思缜密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队伍中，那个实力平平、素来不起眼的钱老板，在走到一处廊柱的阴影下时，脚步微微一顿。

随即，张恒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低语了一句什么。

下一刻，钱老板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队伍之中。

这一幕，让王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比刚才更深、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叛徒！

那个出卖了李家的叛徒，就是他！

而现在，那个叛徒，被活阎王单独留下了！

……

钦差行辕，后堂。

这里没有了前厅的肃杀，反而布置得颇为雅致。

一炉上好的龙涎香，正散发着静心凝神的香气。

沈炼正悠闲地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用盖碗撇着新沏的君山银针，姿态从容得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商业谈判。

钱老板被张恒从侧门悄悄引入时，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甚至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那个决定了他全族生死的年轻人。

“钱老板，不必拘谨，坐。”

沈炼的声音很温和，却让钱老板浑身一颤，差点当场跪下。

“不……不敢……小人……小人站着就好……”

沈炼也不勉强。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一份早已备好的、盖着鲜红钦差大印的崭新文书，轻轻推到了钱老板的面前。

那是一份盐引。

一份足以让整个江南所有商户为之疯狂的、原属于李家的、最大份额的盐引！

钱老板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份象征着泼天富贵的文书，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沈炼那张平静的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听沈炼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寂静的后堂中幽幽响起。

“钱老板，恭喜。”

沈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讲解教科书般的微笑。

“作为我们这个‘江南资产清算’项目的第一位‘天使投资人’，这是你应得的‘优先股’。”

“天使投资人？”

“优先股？”

钱老板茫然地重复着这两个他闻所未闻、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词汇。

沈炼没有解释。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钱老板面前，拍了拍他因恐惧和狂喜而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拿着它，出去吧。”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李家。”

“去告诉外面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投资者’们，第一个下注的人，能得到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钱老板的天灵盖上！

他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奖赏？

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沈炼这是要让他顶着“新李家”的名号，顶着“第一个叛徒”的身份，去外面那片已经彻底疯狂的斗兽场里，吸引所有人的仇恨！

他将成为一盏最亮的灯塔，用自己随时可能被撕碎的血肉之躯，为后来那些犹豫不决的背叛者们，照亮一条通往地狱的康庄大道！

“大……大人……”钱老板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小人……小人……”

“嗯？”沈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轻轻的疑问声。

钱老板瞬间如坠冰窟，所有求饶的话，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那只还在不受控制哆嗦的手，将那份足以让他全族暴富、也足以让他全族覆灭的盐引，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他走出后堂时，阳光刺眼，恍如隔世。

他怀揣着那份滚烫的盐引，像怀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扬州城，要彻底乱了。

而他，将是这场血腥风暴中，第一个被推上浪尖的祭品。

沈炼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缓缓端起那杯早已温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早背叛，早受益。”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堂，轻声自语，像一个冷酷的棋手，为自己刚刚落下的一步妙棋，做出了最精准的注解。

“这条规则，现在，应该所有人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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