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引蛇出洞

清河崔府，书房内，气氛比冰还冷。

“砰！”

崔元将那张印着《告天下读书人书》的纸张，狠狠拍在桌上。

他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势，在对方那闻所未闻的“印刷术”面前，如同一场稚童的把戏。

街头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喧嚣与冲突声，更是像一记记火辣辣的耳光，抽在他和所有士族门阀的脸上。

他们意识到，传统的斗争方式已经失效，一场你死我活的暗战，即将拉开序幕。

兰亭茶社外的冲突愈演愈烈。

“一群穷酸，也配与我等谈论国事？给我打！”崔氏子弟脸上挂着狞笑，挥舞着手中的折扇，对着身后的家仆下令。

然而，他很快便惊恐地发现，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身手不凡的家仆，刚一冲上去，便如同几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

对面那些衣衫褴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寒门学子，此刻个个双目赤红，如同护食的饿狼。

他们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是用最原始的、充满了愤怒与绝望的方式，死死地抱住家仆的手脚，用牙咬，用头撞！

“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谁敢抢，我们就跟谁拼命！”

“跟他们拼了！”

士族子弟们很快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家仆和身手，在这些为了唯一希望而拼命的、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寒门学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场面即将彻底失控之际，一阵急促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由远及近，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京城卫戍，清场！”

一声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怒喝，让混乱的街头瞬间一静。

孟阔身披玄甲，亲自带队，数百名手持新式短弩的士兵如同沉默的钢铁城墙，迅速将冲突的双方隔开。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动作果决高效，与以往那些只会和稀泥的京城巡丁判若两人。

为首的崔氏子弟看到官兵来了，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像是看到了救星，用扇子指着孟阔的鼻子，嚣张地咆哮：“你来得正好！快把这群刁民都给我抓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叔父乃是礼部尚书崔元！”

孟阔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冷冷地一挥手。

“将所有参与斗殴者，全部拿下！”

“是！”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将还在扭打的双方全部用枷锁铐了起来。

崔氏子弟彻底懵了，他状若疯癫地挣扎着：“你……你敢抓我？瞎了你的狗眼！我乃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孟阔终于用正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走到崔氏子弟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头挑衅，聚众滋事，罪加一等。带走！”

无论那崔氏子弟如何咆哮自己的家世，如何咒骂威胁，都被两名士兵冷漠地堵上嘴，如同拖一条死狗般拖走。

这一幕，让所有围观的京城百姓和士族阶层，都看得心头剧震。

天，真的变了。

御书房内，李澈和萧青鸾听取着孟阔关于城内骚乱的汇报。

“……按您的吩咐，主犯从严，胁从从宽。士族子弟罚苦役一月，寒门学子训诫后释放。”孟阔的声音沉稳有力。

萧青鸾秀眉微蹙，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城内人心惶惶，冲突不断。澈，这样下去，会不会失控？”

李澈却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走到巨大的京城沙盘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贡院，脸上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

“陛下，堵不如疏。他们输了第一回合，气急败坏之下，就不会再按规矩出牌了。”他平静地分析道，“上书、辩经，他们已经没了优势。想让‘恩科’开不成，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

萧青鸾的凤眸微微一凝，瞬间明白了过来：“烧了考场！”

“没错。”李澈赞许地点了点头，“堵住了他们发声的嘴，他们下一步，就必然会砸掉我们吃饭的锅。”

他随即对孟阔下达了密令，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期待：“在贡院周围，给我布下天罗地网。记住，我要的不是阻止他们，而是等蛇出洞，再行收网。我要看看，这京城里，究竟有多少条毒蛇。”

清河崔府，密会的气氛比冰还冷。

几位家主都收到了自家子侄被抓，并被判处苦役的消息，个个脸色铁青，群情激奋。

“欺人太甚！这是在打我们所有人的脸！”

“崔兄！不能再等了！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崔元一言不发，等所有人都发泄完毕，他才缓缓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阴鸷的寒光。

“哭闹和咒骂，换不回我们的权势。”他声音嘶哑地开口，“既然圣工王不给我们体面，那我们就亲手，把整个桌子都掀翻！”

他压低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派死士，伪装成激进的寒门士子，就在公审摄政王的前夜，一把火，烧了贡院！”

此计一出，满室皆惊！

崔元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用一种冰冷到令人发指的语调说道：“再散播谣言，就说是寒门士子因内部分赃不均而内讧。届时，大火一起，人心惶惶，证据确凿。我倒要看看，他那所谓的‘恩科’，还如何举行！他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又将如何扫地！”

短暂的死寂之后，房间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疯狂的兴奋。

寒门学子张季，在冲突中被打伤了胳膊，用一块破布草草包扎着，但他心中却燃着一团熊熊烈火。

他意识到，仅仅等待皇恩是不够的，他们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捍卫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他奔走相告，联络了数百名在冲突中结下“战友情”的志同道合的学子，用最诚挚的语言，写下了一封数千人联名的血书。

每一个名字，都用指尖的鲜血，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次日清晨，数千名学子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衫，没有喧哗，没有口号，只是整齐地、默默地跪在了承天门外。

张季高举着那封沉甸甸的血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足以响彻云霄的呐喊：

“草民张季，率京城三千七百名寒门士子，叩请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

“我等恳请陛下恩准，愿为‘恩科’义工，组成‘护考义士团’，日夜守护贡院，以报天恩！”

“若有宵小作祟，我等愿以血肉之躯为墙，誓死捍卫！”

“誓死捍卫！”

数千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座宫城都在嗡嗡作响！

这股由下而上汇聚而成的磅礴民意，是对李澈和萧青鸾改革的最高肯定，也是他们最坚实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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