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书为心画
也怪不得郑书宁如此惊异。
书法与奏乐，泾渭分明，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技能。
圣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乐与书，同为六艺之一。
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人能够将其中每一样技能练到极致，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从刚刚的乐声听来，这位萧澈先生，很明显已经将编钟的敲击，修炼到了极致。
而同时，别忘了他出现在此处的缘由。
那是他的行书，也是练到了极致啊……
这，简直太逆天了吧？
也只是一愣之间，郑书宁缓步走向了萧澈，拱了拱手：“先生便是萧澈萧大师？久仰久仰！”
不知是不是受到尹韶庭的影响，不知不觉间，他也将萧澈称为了萧大师。
“晚生拜见郑大人！”萧澈行了一礼。
郑书宁道：“本官只知萧大师行书了得， 却不知大师原来连编钟乐器，也如此精湛啊。实在是高山仰止，令人佩服！”
萧澈很是随意地道：“也只是随意玩玩而已，兴之所至，哈哈！”
尹韶庭：“……”
其他乐工：“……”
敢情你只是随意玩玩，然后就玩得比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更加出色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郑书宁也有些无语了，他很快想起了什么：“萧大师，我们这个天籁乐班，很快会代表河津府入京演奏，目前的水准，比起您刚刚的演奏，差不是一星半点。
希望您有空去指导指导，好让他们能够顺利演出，让圣上欢喜！”
他这么一说，尹韶庭连他那一句“差不是一星半点”都不在乎了，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萧澈。
萧澈沉吟片刻，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原为郑大人效劳！”
尹韶庭闻言，心中欣喜无比，冲着萧澈重重作了一揖，道：“感谢萧大师！指导之恩，铭感于内！”
其他乐工也纷纷施礼。
其他人看得发愣。呵呵哥也终于醒悟过来了，原来，刚刚萧澈并没有说谎，他真的就是郑书宁请过来的。
可是，这家伙真的那么厉害？拥有着如此卓越的演奏水平，书法也是一流？
我——不——信！！
一些跟他心思相似的人，对视了一眼，故作遗憾地道：“哎呀，咱们这可是书会呢，怎么感觉变成了乐会现场了啊？”
郑书宁当然听出了弦外之意，笑了笑，道：
“那，咱们就开始吧！”
按照书会的安排，整个流程大约是三个环节：“展帖赏字”“即席挥毫”“论书悟道”。
第一个环节就是展示一些古人的碑帖，众人一起赏鉴。
这个环节，展示的碑帖众多，有各种书体。
萧澈虽对行书以外的书体不算精通，但若有人发问，他仍能凭眼界与见识，道出一番门道，不落俗套。
很快到了第二环节：“即席挥毫”。
这个环节由郑书宁来主持。
他看了看萧澈，然后笑着道：“这次邀请萧兄前来参会，实在是他日前给本官修书一封，书中言尽漕运之艰。
本次即席挥毫，咱们就结合这一时事，写一篇《漕运帖》，各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很多人顿时麻了。
连萧澈也觉得，这位郑大人，真是会玩啊……
一般而言，这写字的主题，都是一些家国情怀、伤春悲秋或者个人修养，之类的东西，什么“国运隆昌”“春池嫣然”“坦荡”等等。
没想到这位郑大人还让人现场作文？写《漕运帖》？这不是纯纯为难人嘛？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心中嘀咕：
怕不是郑大人为了推举萧澈，故意以这样的题目来为难我们吧？
殊不知，这个题目，连萧澈自己也没想到。他还得费尽苦心，去想该如何去构思这个大人突发奇想的“漕运帖”呢。
想起昔日书圣王羲之写《兰亭集序》时的情形，顿时来劲儿了，嘿然一笑道：“很好，给我拿酒来！”
下人将酒拿了过来，萧澈仰天大喝了一口，整个人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
再喝一口，脚步开始踉跄。
继续喝，那云里雾里的感觉，开始萦绕着他……
他开始在酒力的作用下，慢慢地进入状态了……
一旁抓头搔耳，不知该写些什么的“书法家”们，看到这一情状，都有些难以理解：
这家伙在干嘛呢？
呵呵哥甚至嗤笑道：“他该不会想把自己灌醉，然后故意错过这一次的‘即席挥毫’吧？”
说起来，还真的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呢。如果这家伙真的只会写一个好看的“上”字……
只有郑书宁有些凛然，喃喃道：“传闻历史上曾有书圣斗酒三千，书成泣鬼神。这位萧兄，莫非也有这本事？”
萧澈也不理会旁人，喝酒喝得有些熏醉，终于开始提笔——
“夫漕运者，国之血脉，民之命脉也……”
“河运之利，历久弥坚。海运之益，代有新章……”
“观古今漕事，河海相济方为上策。”
这一《漕运帖》书写下来，如行云流水，从首句 “夫漕运者” 到末句 “民生永赖”，无一字不灵动，无一行不流畅。
众人看着他一气呵成，落笔如云烟，顿时个个看呆了。
书成，萧澈将笔往案上一扔，随即抱着旁边的酒壶，斜倚在一旁的椅子上，半梦半醒的，醉过去了。
郑书宁过了良久，才慢慢地走近，这一看之下，忍不住狂喜，连喊几声：“天才！书圣！啊，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就差没有兴奋得晕过去。
他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而是死死地盯着这一幅《漕运帖》，不停地啧啧称赞：
“看这墨痕，既有‘翩若惊鸿’的飘逸，又含‘矫若游龙’的劲健，这些行笔，简直将漕运的奔腾气势，与书法的灵动之美融于一纸，观之令人心潮澎湃。
这一刹那，简直就如立于江海岸边，看千帆过尽、墨浪滔天，实乃‘书为心画’的极致体现……”
他没完没了地夸奖着萧澈的这一手字，却没有人敢有异议。
确实，这是他们见过的，最上乘、最灵动的一幅行书字帖。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立时裱起来，号称“天下第一行书”，也不敢有人异议。
这个衣着普通，据说还是大商人的男子，却竟然有着如此高超的书法技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啊……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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