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里啥都有
意识陷入黑暗前，林澈听到了王德发和老李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他想说句“我没事”，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
灵力被抽干的感觉，太难受了。比跑完三千米还要虚脱，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掏空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呻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看到的是王德发和老李那两张写满了关切和担忧的大脸。
“道长！您醒了！”王德发的声音带着哭腔，激动得都快给林澈跪下了，“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我没事。”林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哎哎哎，道长您别动！”老李赶忙扶住他，“您刚醒，先躺着歇会儿。”
林澈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奔驰大G的后座上，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外套。
他扭头看向车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睡了多久？”
“快一晚上了。”王德发答道，“您昨天下午晕过去之后，我们也不敢动您，就在这儿守着。那个……那个女的，也没再动过。”
林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工地的中央，那具红衣女尸，还静静地躺在地上。那条由香火气化作的金色绳索，已经消失不见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林澈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玩完了。
这次真是亏大了，灵力耗尽不说，唯一的底牌也用掉了。不过好在，总算是把这凶悍的女鬼给制住了。
他缓缓坐起身，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还是很虚弱，但行动已经没问题了。
“扶我过去看看。”林澈说道。
王德发和老李不敢怠慢，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女尸旁边。
离得近了，林澈才发现，这女尸的脸上，那股滔天的怨气和戾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悲伤和不甘。
她那双原本纯黑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丝神采，虽然依旧空洞，但却不再那么吓人。
林澈蹲下身，开启了天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到那翻涌的黑气。
他看到的，是一幕幕破碎的，如同老旧电影般的画面，从女尸的眉心处不断闪现。
那是一个穿着碎花布衣，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她叫李秀英。
画面里，她和村里的一个后生相爱了。后生要去参军，临走前，两人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许下诺言，等他回来，就娶她过门。
她给他做了一双新布鞋，他送了她一支钢笔。
她一直在等。
一年，两年，三年……
她等来的，却不是心上人荣归故里，而是一张阵亡通知书，和一枚冰冷的军功章。
村里人都劝她忘了那个人，重新嫁人。
可她不信。
她不信那个答应了要娶她的男人，就这么没了。
她抱着那枚军功章，穿着连夜赶制出来的红嫁衣，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
他们看中了这块地，要在这里建工厂。他们给了村长很多钱，让村里人全部搬走。
所有人都搬了，只有李秀英不肯走。
她说，她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那些人劝不动她，便动了歪心思。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他们闯进了她的家，打晕了她。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口狭窄的棺材里。她能听到外面传来铁锹铲土的声音，和那些人污言秽语的咒骂。
她明白了。
他们要把她活埋！
她在棺材里疯狂地拍打，哭喊，求救。
可没有人理她。
泥土，一层一层地，覆盖了她的世界。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她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绝望、和怨恨。
恨那些人的残忍。
恨这个世界的不公。
更恨自己，没能等到他回来……
最终，她在无尽的怨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怨气，和这片曾经是乱葬岗和刑场的土地煞气，纠缠在了一起。她死时穿着红嫁衣，怨念最深，化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凶的厉鬼。
她没有害过人。
她只是守着这片土地，不让任何人打扰她的安宁，不让任何人，动摇她等待的信念。
直到王德发的工地，动了她的棺材。
惊扰了她的长眠。
也彻底引爆了她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
……
林澈缓缓收回了目光，眼中的画面消失。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是一个可怜人。
她不是什么天生的恶鬼，她只是一个被时代和人心辜負了的可怜女人。
她所有的执念，不过是想在这里，等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道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德发看着林澈复杂的脸色，小声问道。
林澈沉默了片刻，将他看到的故事，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讲给了王德发和老李听。
两人听完，都沉默了。
老李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眶都有些发红，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娘的！真是一帮畜生！活埋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王德发也是一脸的唏嘘和后怕。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惹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道长，现在该怎么办？”王德发问，“她……她还会再起来吗？”
“她的怨气，被我的香火气冲散了大半，暂时是起不来了。”林澈摇了摇头，“但她的执念还在，如果不解开，她永远无法安息，这块地，也永远不会太平。”
“那要怎么解开？”
林澈站起身，看向远方，那是云城的方向。
“找到她的家人，如果还有的话。”
“找到那个男人的衣冠冢，让他们合葬。”
“再为她做一场法事，超度她的亡魂。”
林澈顿了顿，回头看着王德发，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在这里等了几十年，受了几十年的苦。”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只是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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