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黄泉
冰冷、锋利、充满了绝对“规则”意味的金属检票钳,在白语的瞳孔之中被无限地放大!
那并非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层面的概念抹杀!
它要“剪”掉的,不是他的血肉,而是他作为“偷渡者”的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所承载的一切!
一旦被它触碰到,白语毫不怀疑,自己会像那名叫“莲实”的日本少女一样,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在这节诡异的车厢里被彻底地抹除,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死亡的气息如同深海的冰冷潮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要将他那本就无比虚弱的灵魂彻底冻结!
力量被压制,退路被切断。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然而,就在那充满了锋利锯齿的笑脸检票钳即将要触碰到他眉心的前一刹那,白语那双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情绪都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了一片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冷静!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超频状态!
既然,对方的规则是基于“车票”的。
既然,自己被判定为“偷渡者”,是因为手背上那个“漩涡之眼”的印记,被这趟列车的规则识别成了另一张“多余的车票”。
那么……
如果,自己再拿出一张,不属于这个列车系统的,来自于更高维度、更加混乱、更加不讲道理的“超级车票”呢?
一个无比大胆,也无比疯狂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赌了!
白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猛地抬起了自己那只一直紧紧攥着黑色车票的手!
但他并没有将那张代表着他“存在”的车票递过去!
他迎着那即将要落下,足以剪断一切的检票钳,毅然决然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在他的掌心之中,一张由不知名黑色材质所制成,画着一个小丑笑脸的白色卡片,毫无征兆地浮现了出来!
正是那张来自于“悲剧艺术家”,充满了扭曲与疯狂概念的……小丑卡片!
在卡片出现的瞬间,一股来自于更高维度的,充满了“自我”与“欣赏”的混乱规则之力,如同被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深水炸弹,在这节被死寂与秩序所笼罩的车厢里,轰然爆发!
“咔嚓——!”
那充满了锋利锯齿的笑脸检票钳,在接触到小丑卡片的瞬间,并没有像白语预想的那样将其剪断。
两种来自于不同维度、不同规则体系的强大力量,以一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滋啦啦啦啦——!!!”
刺耳到极致的能量摩擦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入了白语的耳膜!
整个车厢的灯光在一瞬间开始疯狂地闪烁!
那个高大瘦削的检票员的身体,如同被注入了高压电流的机器人,开始剧烈地抽搐、扭曲!
他那张纯白色的面具之上,代表着“规则”的巨大笑脸,与那张代表着“混乱”的小丑卡片之间,爆发出了一阵阵肉眼可见的能量电弧!
他那用来执行规则的“逻辑系统”,在接触到小丑卡片那不讲任何道理的“悲剧美学”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BUG!
“警报……警报……”
“发现……未知……票据……”
“……无法……识别……无法……剪票……”
“……系统……逻辑……错误……错误……错误……”
一阵阵充满了杂音与混乱的电子合成音,从检票员那张纯白色的面具之下,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哐当!哐当!哐当!”
整趟列车,也因为检票员的“系统崩溃”,而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车窗外的黑暗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地翻涌!
车厢顶部的白炽灯在一阵刺眼的闪烁之后,“砰”的一声,彻底地爆裂!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与混乱之中!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白语的状况也同样糟糕到了极点。
两种高维力量碰撞所产生的能量余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灵魂之海中疯狂地肆虐!
他只觉得自己那本就无比虚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彻底地撕成碎片!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一黑,意识再一次地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就在他即将要彻底昏厥过去的前一刹那。
车厢顶部的广播系统,在那片混乱之中,再一次地响了起来。
那不再是之前那个冰冷的电子女声。
而是一个充满了焦急与愤怒的男性声音。
“警告!警告!三号车厢发现‘污染源’!系统即将对其进行……强制……弹出!”
“……下一站……无月台……”
“……列车……紧急……停靠……”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语只觉得自己身下的座椅猛地一震!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从这趟即将要失控的列车之上,甩了出去!
……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一阵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如同古老的钟摆,将他那即将要彻底飘散的意识重新地拉了回来。
白语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充满了黑暗与混乱的车厢。
他正躺在一个破败荒凉的露天站台之上。
整个站台由一条条被岁月侵蚀得有些发黑的厚重枕木铺就而成,枕木的缝隙之间长着几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灰色苔藓。
一股混合着潮湿的泥土与腐朽的木头气息的冰冷空气,钻入他的鼻腔,让他那因为缺氧而有些发昏的大脑,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
“哐当、哐当、哐当……”
那趟将他甩出来的老旧列车,并没有停下。它像一个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幽灵,在一阵充满了机械质感的轰鸣声之中,缓缓地驶入了前方那片无尽的黑暗,最终,彻底地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再一次地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白语艰难地从冰冷坚硬的枕木之上撑起自己那如同散了架般的身体。
他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孤零零地矗立在无尽黑暗之中的车站。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单向铁轨,铁轨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铁锈,仿佛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列车从这里经过。
在他的前方,则是一片被浓重得化不开的灰色迷雾所笼罩的未知区域。
在站台的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根同样是生了锈的铁质灯杆。灯杆的顶端,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正散发着如同鬼火般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形成了一个充满了孤独感的“安全区”。
在灯光的下方,挂着一个木质的站牌,它的油漆早已剥落了大半。
站牌之上,用充满了年代感的书法字体,写着两个已经有些模糊的汉字。
——如月。
如月车站。
白语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第一时间便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很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只是,那身来自于调查局的高科技作战服,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替换成了现在这身普通的休闲装。
手腕上那块特制的战术腕表,也同样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电子表,屏幕上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信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那张画着小丑笑脸的白色卡片,以及那个在“幽灵船”之上得到的古旧六分仪,都还在。
这是他目前身上仅有的,来自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去调动自己体内那股“虚无”之力。
然而,他那片如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灵魂之海,此刻却像一片被彻底冰封了的湖面,无论他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的力量,依旧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强行地压制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这是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开局。
白语没有再进行徒劳的尝试。
他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了这片充满了未知与诡异的车站。
他走到那条孤零零的铁轨旁,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铁轨。
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能量的残留。
它就像一条真正的,被废弃了数百年的普通铁轨。
他又走到了站台的边缘,向着那片被浓雾所笼罩的黑暗望去。
那片浓雾像一堵由“未知”所构筑的墙壁,将他与外界彻底地隔绝了开来。他的感知力在接触到那片浓雾的瞬间,便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白语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比之前那趟“幽灵列车”更加稳定,规则也更加隐晦的“领域”之中。
这里的核心规则是什么?
是“等待”?
还是,“离开”?
白语没有立刻做出选择。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由昏黄灯光所笼罩的“安全区”里,像一尊在黑暗中沉默的雕塑,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等待着这个世界,向他展露出第一个“破绽”。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白语那颗因为绝对的死寂而绷紧到了极致的神经,即将要出现一丝松懈时。
一阵微弱到几乎要被忽略的“叮铃”声,突兀地从那片浓雾的深处,缓缓地传了过来。
“叮铃……叮铃……”
那声音是如此的轻,如此的飘忽,却又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无比的清晰,无比的刺耳。
它像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鱼饵,在引诱着他这条误入了此地的“鱼儿”,向着那片充满了未知的黑暗深处,游去。
也像一个来自于地狱的警告,在提醒着他,这片看似平静的浓雾之中,隐藏着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恐怖存在。
白语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精光。
他知道,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向他展露出它的第一颗“獠牙”了。
他没有被那阵诡异的铃铛声所迷惑。
他也没有选择继续留在这个看似“安全”的站台之上,被动地等待。
他做出了一个最大胆,也最符合他行事风格的选择。
他迈开了脚步,走下了那片被灯光所笼罩的站台,踏上了那条通往无尽黑暗的冰冷铁轨。
他没有走向那个传来铃铛声的方向。
他只是静静地跟在了那阵铃铛声的身后,与它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像一个最顶级的猎人,在悄无声息地,追踪着自己的“猎物”。
他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个在这片死寂世界里,发出声音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铁轨两旁,是如同鬼影般张牙舞爪的枯树林。
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他的脚边缓缓地缭绕。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潮湿的泥土与腐朽的木头气息的冰冷味道,变得愈发的浓郁。
白语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夜视仪,冷静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处可能隐藏着危险的阴影。
“叮铃……叮铃……”
那阵诡异的铃铛声,依旧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不紧不慢地响着,像一个充满了耐心的向导,在为他指引着通往地狱的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
就在他即将要穿过这片充满了死寂的枯树林时,一个提着一盏老旧马灯的单腿男人,一蹦一跳地,从前方的浓雾之中,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铁道工人的制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麻木、空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人偶。
他的左腿是空的,只剩下了一条随风飘荡的破烂裤管。
他只是依靠着自己那条唯一的右腿,在冰冷的铁轨之上,一蹦,一跳,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
他手中那盏老旧的马灯,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发出一阵阵充满了节奏感的“叮铃”声。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个悄无声息的“跟踪者”。
他只是自顾自地,沿着那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铁轨,向着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一蹦,一跳地,前进着。
白语立刻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了一棵巨大的枯树之后,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
他的眼眸,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充满了诡异与不祥气息的单腿男人身上。
他就是这片领域里的第一个“NPC”吗?
他是在进行某种“巡逻”吗?
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白语的脑海之中,疯狂地闪现。
就在那个单腿男人,一蹦一跳地,从他藏身的枯树旁经过时。
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早已泛黄了的旧报纸,从他那破烂的口袋之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掉落在了冰冷的铁轨之上。
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他依旧一蹦一跳地,向着前方的黑暗,缓缓地走去,最终,彻底地消失在了那片浓雾之中。
白语没有立刻上前。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棵枯树的阴影之中,像一尊充满了耐心的雕塑,冷静地等待着。
直到那阵诡异的铃铛声,彻底地消失在了这片死寂的世界里。
他才缓缓地从那片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张掉落在铁轨之上的旧报纸前,缓缓地蹲下身,将其捡了起来。
报纸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无比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地碎裂。
上面的油墨也早已褪色,变得模糊不清。
但白语那经过了特殊强化的视力,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报纸头版之上,那用加粗的黑体字所印刷的标题。
【昭和四十五年,七月七日,如月铁道线发生重大意外事故,一名铁道工人不幸失踪】
在标题的下方,是一张同样是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一身干净的铁道工人制服,脸上带着一丝憨厚笑容的年轻男人,正对着镜头,挥舞着手臂。
在他的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很别致的护身符铃铛。
在照片的旁边,是一段关于这次事故的简短报道。
“……据本报记者报道,昨日深夜,于本市郊外的如月铁道线上,发生了一起原因不明的列车脱轨事故。事故造成了三名乘客受轻伤,一名叫‘铃木’的铁道工人在事故发生后,离奇失踪。警方在对事故现场进行勘察时,只找到了他那条被车轮碾断的左腿,以及一个他随身携带的护身符铃铛……”
白语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个单腿男人,就是那个在几十年前的事故中,不幸失踪的铁道工人……铃木。
他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被困在了他发生事故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条早已被废弃了的铁轨之上,重复着他生前最后的“巡逻”行为。
而那阵诡异的铃铛声,就是他那份充满了不甘与执念的灵魂,所发出的……最后的悲鸣。
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个像“铃木”一样,被时光所遗忘的,充满了执念的灵魂所构成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他们,既是“囚犯”,也是“狱卒”。
就在白语想通了这一切的瞬间。
“当——!”
那声悠远而又古老的钟声,再一次地,从那片浓雾的更深处,缓缓地传了过来。
伴随着这声钟鸣,那片一直笼罩着四周的,如同凝固了的水泥般的灰色浓雾,竟然开始剧烈地翻涌、退散!
一个巨大得有些夸张的轮廓,在浓雾散去之后,缓缓地,出现在了白语的面前。
那是一座……巨大得如同山岳般的……鸟居。
通体由不知名的暗红色木料所搭建而成,表面布满了如同血管般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
它就像一扇通往地狱的巨门,静静地矗立在这片灰白色的世界之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充满了宗教诡异感的压迫气息。
在鸟居的后面,是一条由无数个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石灯笼所组成的参道,一直向上延伸,通往那片被更浓重的黑暗所笼罩的山顶。
隐约之间,他似乎能看到,在那山顶的黑暗之中,矗立着一座充满了日式风格的古老神社的轮廓。
就在白语被眼前这幅充满了冲击力的景象所震撼时。
他看到,在那座巨大鸟居最顶端的牌匾之上,同样用如同鲜血般猩红的墨水,清晰地,烙印着两个充满了不祥与死亡意味的大字。
——黄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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