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杀我主将，形同谋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我主将，形同谋逆
剑锋，在摇曳的篝火下，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
朱高煦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身经百战，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见过最悍勇的蒙古骑兵，也见过最疯狂的白莲教徒。但他从未见过，像林远这样的眼神。
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甚至不是杀意。
那是一种，绝对的，虚无。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刚刚从无尽深渊中爬出，只为执行某个古老判决的，非人存在。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第一次，攥住了这位汉王的心脏。
但他，毕竟是朱高煦。
是那个，敢在永乐皇帝面前，说出“我得罪了太子，还能有活路吗”的枭雄。
恐惧，只持续了一瞬间。
便被，滔天的，屈辱和愤怒，所取代。
“林远！”
他发出一声怒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尖锐。
“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谁！孤乃大明亲王！你带着残兵，闯我宴席，杀我主将，形同谋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林远。
“你现在，跪下，自裁！孤，或许还能念你旧情，留你身后那些人，一条全尸！”
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份，用那套他最熟悉的，权力的法则，来重新夺回，场面的控制权。
他身旁的朱高燧，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的反应，与他哥哥截然不同。
他没有愤怒，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他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朱高煦那高大的身影之后。
他的眼神，阴冷地，扫过林远，扫过林远身后那些，如同鬼魂般的镇北军。
最后，落在了那几个，同样脸色凝重的，朵颜三卫使者身上。
“林远。”
朱高燧的声音，像一条毒蛇，在嘶嘶作响。
“你可知罪？”
“私自带兵，冲击亲王营地，此为大罪一。”
“阵前斩杀朝廷将领，此为大罪二。”
“胁迫京营，放下兵器，此为大罪三。”
“桩桩件件，都足够，诛你九族！”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天兵一到，你和你这北凉，都将，化为齑粉！”
他说得，义正言辞。
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
仿佛，之前，在卫水桥设伏，派兵追杀林远的，不是他们。
林远，听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近|乎于嘲讽的笑容。
“谋逆？”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
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平台上，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今天，就是来杀人的。”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这一步。
朱高煦和朱高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他们身边的护卫，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他们，死死护在身后。
那几名朵颜三卫的使者，也站了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如铁塔般，满脸虬髯的蒙古汉子。
他的汉语，说得，有些生硬。
“林远王爷。”
“我们，是朵颜三卫的使者。”
“我们，无意，与你为敌。”
“今天的事，是你们，大明皇族内部的纷争。”
“还请，给我们一个面子。让我们，离开这里。”
他很聪明。
他从林远的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不想，掺和进这趟，必死的浑水里。
林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
“滚。”
一个字。
简单，而直接。
那蒙古汉子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是朵颜三卫指挥使的亲弟弟，在草原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你！”
他刚想发作。
林远的身影，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看清，林远是如何动的。
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
一股，冰冷的，剧痛，从他的胸口，传来。
他，低下头。
看到一只，干瘦的，沾满血污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只手，握着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你……”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看到了，林远那张，近在咫尺的，毫无表情的脸。
“聒噪。”
林远，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然后，五指，猛地收紧。
“噗嗤！”
那颗心脏，在他的手中，轰然爆裂！
蒙古汉子，巨大的身体，猛地一颤。
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远，随手，将他的尸体，推开。
像是在，扔掉一件，碍事的垃圾。
他，甚至，没有用剑。
他，只是，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
所谓的，规则，身份，谈判。
在这里，都不存在。
剩下的那几名朵颜三卫使者，看着同伴的尸体，软软地倒下。
看着林远那只，还在滴血的手。
他们的腿，软了。
“噗通，噗通。”
他们，扔掉了手中的弯刀，跪倒在地，用最标准的大明礼节，磕头如捣蒜。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他们，彻底，被吓破了胆。
草原上，只信奉，最原始的法则。
强者，为尊。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神魔。
平台上的其他人，也终于，从这血腥的一幕中，反应过来。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舞姬，宾客，厨子，仆役，如同受惊的兔子，哭喊着，向四处奔逃。
但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平台的四周，是万丈悬崖。
唯一的通路，被那二百多名，沉默的，镇北军甲士，死死堵住。
“都给我回来！”
朱高煦，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他试图，稳住阵脚。
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混乱中，赵王朱高燧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吓得瑟瑟发抖的舞姬。
将她，狠狠地，推向了林远！
同时，他的身体，向着相反的方向，爆退！
他想，用别人的生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
他快。
林远，比他更快！
林远，看都没看那个，哭喊着扑来的舞姬。
他的身体，微微一侧，便让她，扑了个空。
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踏！
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瞬间，跨越了十步的距离！
出现在，正在爆退的，朱高燧面前！
“不！”
朱高燧，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他想，拔刀。
但是，他的手，刚放到刀柄上。
一道，冰冷的剑光，便已经，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噗嗤！”
朱高燧的右臂，齐肩而断！
鲜血，喷涌而出！
“啊——！”
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捂着断臂，摔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
一只，沾满血污的战靴，便已经，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将他的脸，死死地，碾在，冰冷的石板上。
林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很喜欢，在背后，算计人？”
“不……不要杀我……”
朱高燧，彻底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我是皇子……我是你三叔……你不能杀我……”
“父皇……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林远，笑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脚。
朱高燧，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下一刻。
那只脚，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朱高燧的脖子，被，硬生生地，踩断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抽。
眼中，还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不解。
然后，便，彻底不动了。
大明赵王，朱高燧。
这个，以阴狠和算计著称的亲王。
就这么，窝囊地，死在了，他自己举办的，庆功宴上。
林远，甚至，懒得，再看他的尸体一眼。
他，缓缓转过身。
看向，平台上，最后一个，还站着的敌人。
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看着自己弟弟的尸体。
看着那个，踩着尸体，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魔神。
他，没有跑。
他知道，跑不掉。
他，也没有求饶。
他，仅存的，属于枭雄的尊严，不允许他那么做。
他，只是，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刀。
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林远！”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鬼！”
“你杀了我们，你也活不了！”
“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来啊！来杀我啊！”
他，状若疯魔，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主动，向着林远，冲了过来！
他，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来捍卫，一个亲王的，尊严！
林远，看着他，那疯狂而绝望的冲锋。
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怜悯？
还是，不屑？
他，没有躲。
他，只是，在朱高煦的刀，即将砍到自己面门的瞬间。
伸出了，左手。
精准地，抓住了，那闪烁着寒光的，刀刃。
“滋啦！”
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开了他的手掌。
深可见骨。
黑色的血液，顺着刀身，流淌下来。
林远，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朱高煦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
“你就，这点力气？”
朱高煦，疯了一样，想要把刀，抽回来。
但那只，看似干瘦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放弃了长刀，用头，狠狠地，撞向林远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林远，纹丝不动。
朱高煦，却被，反震的力道，撞得，头晕眼花，连连后退。
林远，松开了手。
任凭那柄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步，跟了上去。
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朱高煦的小腹上！
“噗！”
朱高煦，整个人，如同煮熟的大虾，猛地弓起了身子。
一口鲜血，混合着，胃里的酒菜，狂喷而出。
林远，没有停。
他，抓住朱高煦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向地上，撞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坚硬的石板，被，撞出了一道道裂缝。
朱高煦的额头，血肉模糊。
很快，便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
像一条死狗，被林远，拖在地上。
林远，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宴会场的边缘。
走到了，那二百多具，镇北军士兵的尸体前。
他，将朱高煦，扔在了，那名年轻亲卫的尸体旁。
“睁开眼。”
林远的声音，冰冷刺骨。
“看着他。”
朱高煦，意识模糊，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林远，一脚，踩在他的断臂上。
“啊——！”
剧烈的疼痛，让朱高煦，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被迫，睁开了，肿胀的眼睛。
看到了那张，年轻的，死不瞑目的脸。
“他，才二十岁。”
林远的声音，沙哑，而飘忽。
“他，本来，可以娶妻生子，可以，有大好的前程。”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而我，是为了你，才来的这里。”
他，顿了顿。
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那名年轻亲卫，圆睁的双眼。
然后，他，捡起了地上，朱高煦的那柄长刀。
“你们，都喜欢，在背后，玩弄阴谋。”
“都喜欢，把人命，当做，你们权力的垫脚石。”
“今天，我就让你们，好好看一看。”
“被你们，当做垫脚石的，究竟是什么。”
他，举起了刀。
“朱高煦。”
“黄泉路上，替我，给我的兄弟们，带句话。”
“就说，他们的王，没有，让他们失望。”
话音，落下。
刀光，一闪。
“噗嗤！”
一颗，曾经，高高在上的头颅，冲天而起。
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然后，重重地，落在了，那堆，冰冷的尸体中间。
滚了几圈。
最终，停在了，那名年轻亲卫的，脚边。
仿佛，是在，用最卑微的姿态，忏悔。
做完这一切。
林远，扔掉了手中的刀。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身体，晃了晃。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跪在了，那二百多具，冰冷的尸体前。
他，伸出手，想去，抚摸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脸庞。
但是，他的手，却在，剧烈地，颤抖。
他，再也，控制不住。
“噗！”
一口，漆黑的，粘稠的血液，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
洒在了，身前的，石板上。
他眼中那两团，燃烧了，两天两夜的，黑色火焰，终于，开始，慢慢熄灭。
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剧烈的，深入骨髓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终于，支撑不住。
身体，向前，缓缓倒下。
倒在了，他那些，用生命，为他铺平了，复仇之路的，兄弟们中间。
“王爷！”
帖木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
他，和剩下的镇北军甲士，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他们，跪在林远的身边，手忙脚乱，却又，不敢，轻易触碰他那，布满伤口的身体。
“王爷！您醒醒！您醒醒啊！”
帖木儿，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他们的王，赢了。
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完成了，这场，不可能的复仇。
但是，他们，却好像，要失去他们的王了。
夜，依旧深沉。
山顶的篝火，在寒风中，逐渐熄灭。
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满地的，尸体。
有敌人的。
也有，自己的。
天边，那抹鱼肚白，越来越亮。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但是，对于这支，来自北凉的，复仇之师来说。
他们的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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