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陛下面前再告一状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陛下面前再告一状
并肩王府的偏厅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上好的龙井茶在杯中散发着袅袅青烟,但朱仪却一口也喝不下去。他坐在一张花梨木的椅子上,如坐针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张辅倒是镇定一些,端着茶杯,眼神平静,但那偶尔瞥向门口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偏厅的门帘才被掀开。
林远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根玉带,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邻家少年般阳光亲切,丝毫看不出是那个执掌生杀大权的兵马大元帅。
“哎呀,让两位国公久等了,恕罪,恕罪!”林远一进来,就满脸歉意地拱手作揖。
“王爷客气了。”张辅连忙站起身还礼。
朱仪也跟着站了起来,表情尴尬,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英国公,成国-公,快请坐。”林远热情地招呼着,“来人,上酒菜!”
很快,十几道精致的小菜和两壶温好的美酒,被下人流水般端了上来。
林远亲自提起酒壶,给张辅和朱仪,都满上了一杯。
“小子刚回京城,俗事缠身,一直没能登门拜访两位长辈,是小子失礼了。今天,借这杯薄酒,先给两位国公赔个不是。”林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辅也端起酒杯喝了,笑道:“王爷言重了,你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我等在京城享福,惭愧,惭愧啊。”
只有朱仪,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林远看着他,笑道:“成国公,怎么不喝?是嫌我这王府的酒,不合您的胃口吗?”
“不……不是……”朱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他连连咳嗽。
“成国公慢点喝,酒有的是。”林远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远始终没有提工兵营的事,只是和张辅天南地北地聊着,从北疆的风沙,聊到京城的趣闻,气氛看起来一派和-谐。
可朱仪却觉得,这比直接刀架在他脖子上还难受。
这种无声的压力,让他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他知道,林远是在等他自己开口。
终于,他忍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端起酒杯,对着林远,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爷!”
他这一嗓子,把正在说话的林远和张辅都吓了一跳。
“下官……下官有罪!下官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纵容恶奴,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下官这一回吧!”
朱仪豁出去了,老脸通红,几乎是用喊的。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张辅都看傻了。
他没想到,朱仪能这么光棍。
林远也愣了一下,随即,他连忙上前,一把将朱仪扶了起来。
“成国公,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林远嘴上说着使不得,手上却没怎么用力,任由朱仪跪在那里。
“王爷若是不答应,下官今天,就长跪不起了!”朱仪也是豁出去了,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哎……”林远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成国公,你这又是何苦呢?其实,这件事,错不在你,全在我啊!”
“啊?”朱仪懵了。
张辅也懵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林远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早就该想到的!我那工兵营,四万张嘴,每日耗费钱粮无数。我身为王爷,却拿不出钱来,还要靠陛下从内帑里拨款补贴,说起来,真是惭愧!”
“国公爷您,派人送银子过去,那是体恤我,是帮我分忧!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您呢?”
“可是我手下那个帖木儿,他是个粗人,是个蛮子!他不懂我们中原这套人情世故!他以为,您派人去,是想抢他的功劳,是看不起他!”
“他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冲撞了国公爷的管家。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御下不严!该当请罪的,是我林远啊!”
林远说着,竟然对着朱仪,就要躬身行礼。
这一下,把朱仪吓得魂飞魄散。
他哪敢受林远这一拜?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林远,哭丧着脸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跟帖木儿将军没关系,更跟您没关系!”
他现在心里,把林远骂了千百遍。
这小子,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不懂规矩的蛮子”和“体恤下属的国公爷”身上。
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这哪里是个领兵打仗的武夫,这分明是个指鹿为马的奸臣啊!
张辅在一旁看着,也是目瞪口呆,心里对林远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滴水不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位年轻的王爷,手段之高明,心机之深沉,远超他的想象。
“既然国公爷都这么说了……”林远顺势直起身子,一脸“真诚”地说道,“那这件事,就是个误会。”
“是误会,是误会!”朱仪连忙点头哈腰。
“这样吧。”林远想了想,说道,“刘管家那边,我马上让人放了。不过,他在营里,冲撞了军务,按军法,当罚三十军棍。国公爷,您看……”
“该罚!该罚!”朱仪哪敢说个不字,“别说三十,就是三百军棍,也是他活该!”
“那就好。”林-远点了点头,“另外,国公爷送来的那三千两银子,我不能收。这笔钱,我就做主,捐给工兵营,用来给俘虏们改善伙食了。就当是,国公爷您,为我大明的国防建设,添砖加瓦了。回头,我亲自上书,为国公爷请功!”
“噗——”
朱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请功?
我他娘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还要拿我的钱,去给你自己脸上贴金,反过来,还要我谢谢你?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吗?
可他敢说不吗?
他不敢。
他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英明。”
事情,就这么“圆满”地解决了。
朱仪失魂落魄地被张辅送出了王府。
临走前,林远还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有空常来喝酒。
朱仪感觉,那只手,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等他们走后,李贤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钦佩。
“王爷,高!实在是高!”
“这就高了?”林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只是开胃小菜。”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折。
奏折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论战俘管理及利用陈情疏。
“朱仪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天真。”
“他不是喜欢告状吗?那我就陪他去陛下面前,再告一仗!”
林远拿起笔,在奏折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笔锋,锐利如刀。
李贤看着那份奏折,心里明白。
王爷的第二刀,已经准备好了。
而这一刀,要砍的,就不仅仅是成国公府了。
而是整个京城,所有伸长了脖子,想来分一杯羹的,魑魅魍魉!
第二天,早朝。
朱棣高坐龙椅之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文武百官。
果不其然,御史台的言官,第一个跳了出来。
“臣,都察院御史刘|吉,有本启奏!臣要弹劾兵马大元帅,一字并肩王林远,纵容家奴,无故殴打、囚禁朝廷功勋大臣府邸管家,目无国法,骄横跋扈,请陛下严惩!”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十几名言官,跟着出列附和。
“请陛下严惩镇北王!”
朱棣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
果然来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武将班列首位,闭目养神的林远,又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一脸悲愤的成国公朱仪。
好戏,开场了。
“林远。”朱棣淡淡地开口。
“臣在。”林远出列,躬身行礼。
“御史弹劾你,你可有话说?”
林远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
“回陛下,臣,确实有话要说。”
“臣也要弹劾!而且,臣要弹劾的,不止一人!”
林远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奉天殿。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弹劾别人,可以。
你一个被弹劾的人,反过来弹劾别人?
这是什么操作?
朱仪的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哦?”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你要弹劾谁啊?”
林远从袖中,掏出那本准备好的奏折,高高举起。
“臣,要弹劾的,是这满朝上下,所有心怀不轨,意图侵吞陛下战利品,挖我大明墙角,视国法如儿戏的,贪婪之辈!”
“臣,有本上奏!请陛下,为臣做主!为我三万五千镇北军将士做主!为我大明,做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远这番话,给震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轻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个林远,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这是要,与满朝文武为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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