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穷途末路的也先

第一百七十二章  穷途末路的也先

瓦剌大营，死寂一片。

也先悠悠转醒，入眼是几个心腹将领焦急的面孔，帐外是挥之不去的粮食烧焦的味道。那股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大汗！您醒了！”一个叫伯颜的万户长，声音里带着哭腔。

也先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里一阵阵地发昏。他环顾四周，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霸气，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虚弱。

“情况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几个将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说！”也先猛地一拍身下的软塌，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汗……”伯颜硬着头皮开口，“粮草……全没了。一粒不剩。后营的兄弟们，死伤惨重。”

“阿史那部……阿史那那个混蛋！他看到后营起火，以为我们败了，竟然……竟然带着他的人跑了！两万人！就这么跑了！”另一个将领气得浑身发抖，“他把我们所有的辎重，备用的弓箭、弯刀，全都扔下了！”

完了。

也先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十万大军南下，何等的意气风发。他以为自己能轻易踏平大同，劫掠整个山西，让那个叫林远的黄口小儿知道，谁才是草原的雄鹰。

可现在呢？

仗还没正经打，粮草被烧光，手下还跑了两万。他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八万人，而且是一群饿着肚子，士气跌到谷底的饿狼。不，连狼都算不上，顶多是一群丧家之犬。

“林远……林远！”也先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吸取了巴图的教训，派出了无数的探子，将方圆百里都监视得死死的。为什么林远的大军，还能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屁股后面？

那漫山遍野的明军，那比大同城头还多的火炮，绝对不是一两万人的疑兵。那是林远的主力！

他竟然敢把主力全都拉出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跟我打野战？

他疯了吗？

也先一直以为，林远会依托宣府的坚城，跟自己打消耗战。他怎么也想不到，林远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直接放弃了所有的地利优势，跑到草原上来跟自己硬碰硬！

“大汗，我们现在怎么办？”伯颜的声音打断了也先的思绪。

帐篷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还能怎么办？撤！立刻撤回草原！”一个年纪较大的千户长喊道，“再不走，我们这八万人，就得活活饿死在这里！”

“撤？往哪儿撤？”另一个将领反驳道，“林远的主力就在我们屁股后面，我们现在拖着这么多人，怎么跑得过他？他要是追上来，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至少跑起来，还有一线生机！”

“放屁！现在跑就是自寻死路！我建议，我们跟林远拼了！我们还有八万人！八万骑兵！就算饿着肚子，冲锋起来，也能把他的步兵方阵撕碎！”一个主战的将领红着眼睛吼道。

“拼？拿什么拼？你没看到他的火炮吗？还没冲到跟前，我们就得被炸成碎片！巴图的五万人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投降吗？！”

“我……”

帐篷里，吵成了一锅粥。

有人主张撤退，有人主张决一死战，甚至还有人，眼神闪烁，动了别的心思。

也先听着他们的争吵，头疼欲裂。他知道，军心已经散了。这支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大军，现在成了一盘散沙。

“都给我闭嘴！”也先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怒吼。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也先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看到了恐惧、看到了绝望、也看到了……背叛的苗头。

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用林远来打，他自己就得被手下人给活撕了。

“传我命令。”也先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全军……向北撤退。”

“大汗！”主战的将领还想说什么。

“闭嘴！”也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命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告诉所有人，只要能回到草原，就有吃不完的牛羊！只要能活着回去，我允许他们，抢掠沿途所有的小部落！”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重新凝聚士气的办法了。用抢劫的欲望，来压倒饥饿的恐惧。

“可是大汗，林远追上来怎么办？”伯颜忧心忡忡地问。

“他会追的。”也先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但他不敢追得太紧。草原太大了，他那几万步兵，不可能一直追着我们。只要我们能甩开他一段距离，就有机会。”

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分出一支精锐，由伯颜你亲自率领，作为后队，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林远的追兵！”也先死死地盯着伯颜，“哪怕全军覆没，也要给我争取到时间！”

伯颜心中一颤，他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任务。但他看着也先那充满血丝的眼睛，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末将……遵命！”

“其他人，轻装简行，扔掉所有不必要的东西！一人双马，连夜出发！”

也先站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

风中，那股焦糊味似乎更浓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踏上一条真正的死亡之路。

他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瓦剌太师，而是一个为了活命，仓皇逃窜的败军之将。

“林远……”

也先在心中，又一次咀嚼着这个名字。

“我记住你了。只要我能活着回去，今天所受的耻辱，来日，我必百倍奉还！”

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没有来日了。

一张由饥饿、恐惧和死亡编织而成的大网，已经在他的正前方，悄然张开。

而林远，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年轻人，正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他，自己走进这张网里。

大军开始拔营，一片混乱。

瓦剌士兵们饿着肚子，拆毁营帐，将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扔掉。一些人为了争夺仅剩的一点点马料，甚至大打出手。军官们的呵斥声，士兵们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绝望和暴躁。

也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滴血。

他知道，他的霸业，随着那场大火，已经烧掉了一大半。

现在，他只求能活着回去。

只要能活着，就还有机会。

然而，他抬头看向北方，那片熟悉的草原，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和遥远。

这条回家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也先跨上战马，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座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大同城。

他用力一夹马腹，吼道：“出发！”

八万人的大军，如同一条受伤的巨蟒，在夜色中，缓缓地向着北方蠕动而去。

只是，这条巨蟒，已经失去了它的毒牙和利爪，只剩下虚弱的躯壳，和对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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