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争论

卡普那声“算了”的余音还在酒馆里回荡，但带来的并非真正的放松，而是一种更加微妙的紧绷。村民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眼前这位可是传说中的海军英雄，而他居然和这些海贼……尤其是那位刚刚被提及“击败了世界政府”的恐怖存在，以一种近乎家常拌嘴的方式对话。

路飞一听爷爷暂时放过自己，立刻从柱子后面探出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笑容，仿佛已经实现了当海贼的伟大理想。这笑容看在卡普眼里，无疑又是一记火上浇油。

“哼！”卡普重重地哼了一声，像一头烦躁的巨熊，几步跨到吧台前，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震得吧台都晃了晃。“玛琪诺！给老夫来杯最烈的！再来十包仙贝！”他试图用食物和酒精掩盖自己的郁闷。

玛琪诺连忙应声，手脚麻利地准备，看向卡普的眼神里充满了熟稔的无奈和一丝同情——摊上这么个孙子，英雄也头疼。

香克斯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他太了解卡普了，这位老爷子绝不会真的“算了”。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挪到卡普旁边的位置，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卡普先生，这次真是巧遇。我敬您一杯，风车村的酒，很不错。”

卡普斜睨了他一眼，接过玛琪诺递来的烈酒，仰头灌下半杯，才粗声粗气道：“少来这套，红发小子。老夫的孙子要是真当了海贼，第一个找你算账！”

香克斯苦笑，这黑锅看来是暂时摘不掉了。他明智地转移话题，压低了声音：“不过，卡普先生，如今的局面……海军真的撑得住吗？我航行过来，东海似乎还算平稳，但伟大航路……”

卡普嚼着仙贝，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撑不住也得撑！”他咽下食物，声音沉厚，“战国那老家伙现在干劲十足，整天琢磨新军规、新编制，要把海军真正打造成‘人民的军队’。库赞那小子满世界跑着维稳，萨卡斯基……哼，虽然理念不同，但清除旧时代残渣、打击罪恶上，他倒是不遗余力。波鲁萨利诺嘛……好歹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他顿了顿，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里的塔克罗，语气复杂：“混乱是有的，一些牛鬼蛇神以为没了枷锁就能肆意妄为。但另一种声音也在变大——很多原本对世界政府失望的国家和民众，开始愿意相信、甚至协助海军。这是个烂摊子，也是个……新起点。”

这番话，不仅香克斯在认真听，酒馆里稍微胆大些的村民，以及红发海贼团的干部们，也都竖起了耳朵。这是来自世界顶级强者、海军核心人物对当前局势的第一手评价，比任何传闻都来得真实。

“新起点吗？”香克斯若有所思地晃着酒杯，“听起来，你们干劲十足啊。那‘王下七武海’制度？”

“废止了。”卡普说得干脆利落，“那种妥协的产物，新时代不需要。现在要么是友军，要么是敌人，没那么多模糊地带。”他瞥了香克斯一眼，“你们四皇，现在压力也不小吧？没了世界政府这个共同的大靶子，新世界的平衡是不是更脆弱了？”

香克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里的凝重说明了一切。旧格局彻底粉碎，新的势力范围划分，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

“喂，红发！”路飞不知何时又蹭了过来，完全无视了爷爷杀人的目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香克斯，“你们海贼团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我虽然现在不会打架，但我很快就能学会的！我要当海贼！”

“路飞！！！”卡普的咆哮再次炸响，拳头已经举了起来。

“噗——”这次笑出声的是耶稣布，他连忙捂住嘴。贝克曼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小鬼，真是无知者无畏，当着海军英雄的面挖四皇的墙角。

香克斯则是头大如斗，他赶紧按住路飞的头，无奈又带着几分真诚地说：“路飞，当海贼可不是过家家。它意味着无尽的冒险，也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和危险。在你真正明白‘自由’的重量之前，还是先好好长大吧。”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卡普，补充道：“而且，你爷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我就要当！”路飞捂着被敲出包的脑袋，倔强地喊道。

就在这时，那个冷淡的声音再次插入，像一颗石子投入纷乱的画面。

“吵死了。”

塔克罗不知何时已经解决掉了所有的食物，正用指尖轻轻敲着空荡荡的玻璃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他猩红的瞳孔扫过路飞，停留在卡普身上。

“卡普，你的教育方式真够失败的。”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堵不如疏。你越压制，这小鬼的反抗心只会越强。大海的未来，不缺他一个海军，也不缺他一个海贼。”

卡普被噎得说不出话，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身为海军，身为祖父，那份责任和期望让他无法坦然接受孙子走向“邪恶”的道路。

塔克罗站起身，随手将几枚金币放在桌上，对玛琪诺点了点头，算是感谢款待。然后他看向香克斯：“走了。这里太吵。”

他的举动打破了僵局。香克斯也顺势起身，对卡普举了举杯：“卡普先生，今晚叨扰了。我们补充完物资，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卡普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眼睁睁看着塔克罗那令人心悸的身影走向门口，红发海贼团的成员们也纷纷起身，准备跟随船长离开。

就在塔克罗即将踏出酒馆大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回来：

“卡普。”

“与其担心一个小鬼的未来，不如想想，海军究竟要成为怎样的‘正义’。旧神已逝，你们才是现在需要定义规则的人。”

说完，他径直走入风车村宁静的夜色中，留下酒馆内一片寂静。

卡普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望着门外深沉的黑暗，久久不语。塔克罗最后那句话，比任何激烈的战斗都更让他心神震动。

路飞看着香克斯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是塔克罗那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却又强大到令爷爷都无可奈何的身影，小拳头紧紧握起，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海贼……冒险……自由……

还有那个连世界政府都能击溃的、名为“塔克罗”的背影。

这一夜，在风车村这个东海角落的小酒馆里，旧时代的残响、新时代的躁动、个人的梦想与世界的重量，悄无声息地交织在一起，为未来埋下了无数动荡而辉煌的种子。

香克斯追上塔克罗，并肩走在通往海岸的小路上，忍不住低声问：“你最后那句话，是故意的？”

塔克罗望着海面上雷德·佛斯号的轮廓，猩红的眸子里倒映着星光与船影。

“只是陈述事实。”他淡淡道，“种子已经播下，会长成什么样，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海风拂过，带来远方大海的气息，那气息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也弥漫着未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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