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年教导
青柳镇的私塾设在镇东头的老柳树下，青瓦白墙，书声琅琅。
阿曦带着哪吒站在院门外，能听见里面孩童清脆的诵读声。
“曦姐姐，一定要念书吗？”哪吒揪着衣角，小脸上写满不情愿，“那些之乎者也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多练会儿法术...”
阿曦蹲下身，替他理好衣襟：“念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是为了明理。法术能让你强大，但书中的智慧能让你知道为何强大，为谁强大。”
她指向塾内：“你看那些孩子，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法术，但通过读书，能明白是非对错，懂得忠孝节义。这些道理，和法术一样重要。”
哪吒似懂非懂，却还是点头：“那...那我试试。”
阿曦领他进去，与塾师说明来意——只为读书明理，无需考取功名。
那老秀才见哪吒灵动俊秀，自是欢喜，安排他坐在前排。
起初几日，哪吒坐不住。
不是玩墨水就是打瞌睡，常惹得先生吹胡子瞪眼。
但阿曦每日接送，总耐心问他今日学了什么，可有什么趣事。
哪吒不愿让她失望，渐渐也能静下心来听讲。
这日放学，哪吒兴奋地跑出来：“曦姐姐！今日先生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明白了！就像我不喜欢别人笑我是妖怪，就不该笑小二长得胖！”
阿曦欣慰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能将圣贤书用在生活中，便是读活了。”
又过数日，哪吒忽然闷闷不乐。
阿曦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同窗小安家境贫寒，即将辍学。
“先生说他爹娘交不起束脩了...”哪吒难过道，“小安书念得最好，先生都夸他将来必能中秀才的！”
阿曦柔声问：“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哪吒眼睛一亮：“我可以用点石成金术，变些金子帮他！”
阿曦摇头：“法术变出的金银，终是虚妄。且你若暴露身份，反倒吓着他们。”
她沉吟片刻：“我有个主意。镇东李员外家正在寻人抄书，你若愿意，可接下这活计，赚了钱帮小安交束脩。只是抄书辛苦，你可愿意？”
哪吒毫不犹豫：“愿意！”
于是接下来半月，哪吒白日在青柳镇上学，晚上被阿曦送回李府后熬夜抄书——阿曦假借云游散仙的身份，表示愿意教导哪吒，李靖自然是欣然同意，但殷母一片慈母之心无法割舍，最后协商让哪吒晚上回李府。
他本是灵珠子转世，写字又快又好，不过十余日便抄完三本厚厚典籍，挣足了银钱。
那日他将银钱交给先生时，小安得知原委，感动得泪流满面。
塾中同窗都对哪吒刮目相看，再没人笑他偶尔的“怪癖”，反而都爱与他亲近。
回家路上，哪吒虽然疲倦，眼睛却亮晶晶的：“曦姐姐，帮人的感觉，比打架赢了还好！”
阿曦替他拂去额前碎发：“这是因为你用的不是法术，而是自己的心血。帮助他人，贵在真心，不在形式。”
......
转眼入秋，阿曦带哪吒来到青柳镇外的农田。金黄的稻浪翻滚，农人们正弯腰收割，汗如雨下。
“今日我们也来体验一番。”阿曦递过一柄镰刀，“记住，不可用法术。”
哪吒初时觉得新鲜，欢快地跟着收割。不过半个时辰，便腰酸背痛，小手磨出水泡。
再看那些农夫农妇，从早忙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休息时，老农递来水壶，笑呵呵道：“小公子累了吧？农活就是这样，看天吃饭，不容易啊！”
哪吒喝着清水，忽然问：“老伯，若是收成不好，怎么办？”
老农叹道：“缴了租子，剩下的不够吃，就只能饿肚子。前年大旱，我家就只能吃树皮草根...”
说着撩起衣襟，露出干瘪的腹部，“看，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哪吒怔怔看着，忽然起身，继续埋头收割，比先前更加卖力。
晚间回到住处，哪吒摊开红肿的双手，轻声道：“曦姐姐，我今天才知道，一碗饭来得这样不容易...以前我在家还常挑食...”
阿曦替他涂药，温柔道：“所以圣人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你今日体验的，不过是农人生活的万一。他们不仅要劳作，还要担心天灾人祸，缴纳税赋...”
......
冬日里，阿曦带哪吒去看镇上的孤寡老人。破旧的茅屋四面透风，老人蜷在草席上，冻得瑟瑟发抖。
哪吒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棉袄给老人披上。回去后，他求阿曦教他织布。
“学这个做什么？”阿曦笑问。“我想给王婆婆织条厚毯子。”
哪吒认真道，“她儿子战死了，没人照顾。镇上的善堂只能保证她不饿死，但冬天太难熬了...”
于是整个冬天，哪吒一有空就学习纺线织布。小手被纺锤磨破无数次，却从不叫苦。开春时，他终于织成一条厚实的毛毯，亲自给王婆婆送去。
老人捧着毯子，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啊...”哪吒不好意思地挠头：“织得不好，婆婆别嫌弃...”
回去的路上，哪吒忽然道：“曦姐姐，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苦难？法术明明可以帮助很多人...”
阿曦轻叹：“这便是天道平衡。若修行者随意干涉凡间，反而会扰乱秩序。我们能做的，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有能力自己帮助自己。”
她指着远处学堂：“譬如你替小安交上学束脩，他将来若能中秀才，便能改变一家命运。这比直接给他金银更有意义。”
哪吒若有所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正是如此。”阿曦微笑点头。
等到休假之时，阿曦便会带着他去处理东海附近作乱的妖怪，磨炼他的战斗力。
就这样，哪吒的日子变得十分充实：上午在学堂念书习字，下午寻伙伴们一处玩乐，晚上被阿曦送回李府写字，休假时就跟着阿曦扫除恶妖。
虽然有时是忙碌了些，但哪吒乐在其中。
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比起爹娘不管，他只能和自己玩的日子，简直要好上太多了。
……
时光荏苒，哪吒在青柳镇已是第三个年头，他长高了不少，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镇上人都喜欢这个聪明善良活泼的小孩，不知他真实身份。
这日海边突然风暴大作，数条渔船被困怒涛中。
镇民聚在海边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
哪吒焦急地看向阿曦：“曦姐姐，我能救他们吗？”
阿曦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若想去，便去吧。”
正当此时，一个浪头打来，竟将岸边观望的几个孩子卷下海去！
人群中发出惊叫，有母亲哭喊着要跳海救子。
哪吒再不犹豫，乾坤圈脱手而出，化作金光没入怒涛。
混天绫如蛟龙入海，缠住落水孩童，将他们卷回岸边。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哪吒驾云而起，直扑风暴中心。
乾坤圈分开巨浪，混天绫稳住船身，他小小的身影在风暴中若隐若现，竟将一条条渔船引回安全水域。
当最后一条船靠岸时，哪吒力竭坠下云头。
阿曦飞身接住他，只见他面色苍白，却带着笑：“曦姐姐，我救下他们了...”
镇民们围拢过来，纷纷跪拜：“多谢小神仙救命之恩！”
先前落水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痛哭：“恩公在上，受我们一拜！”
哪吒不好意思地摆手：“快起来...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阿曦替他输着龙元，心中百感交集。
这孩子，终于懂得了力量的真正意义。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她们再继续待在青柳镇就没了意义，于是她告知镇民她要和哪吒离开。
镇民们依依送别，送来许多特产礼物。
哪吒和阿曦离开后，轻声道：“曦姐姐，我今天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了。”
“哦？说说看。”阿曦柔声道。
“法术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哪吒认真道，“而且帮助别人时，要考虑方法，不能只顾自己痛快。”
他望向身后渐远的青柳镇：“这三年来，我交了很多朋友，知道了一饭一衣来之不易，明白了念书不只是认字...这些体验，比学任何法术都重要。”
阿曦欣慰一笑，这个曾经性烈如火的孩子，终于懂得了慈悲与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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