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展示艺术品

陈连没卖关子。

他弯下腰，将那摞书最上面的一本拿起来，翻开。

然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他将六本书，全部翻到了扉页，然后在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摊开，像是在展示什么艺术品。

“各位请看。”

陈连的手指点在第一本书的扉页上。

那上面，是方路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一行手写的寄语。

每一本都有。

内容也都一样。

“赠我最敬爱的恩师，杜祥黎先生。”

“——所谓推理，是一门艺术，它来源于现实，即高于现实。”

萧国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来源于现实……即高于现实……”

这句话，单独看，充满了哲学思辨的味道。

是一个作家对自己创作理念的阐述。

可结合眼下这桩血腥的悬案，再看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他妈的！”

孙福没忍住，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压着嗓子低吼。

“这孙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来源于现实？他的小说里写的那些变态杀人手法，都是来源于现实？！”

江菲菲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看着那些书名，《无人生还的剧本》、《法医的告白》……

每一个名字都变得具体而血腥。

那不是小说。

那可能是一份份……犯罪记录。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杜祥黎的身体晃了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收到这些书时的情景。

他还曾为自己徒弟的“奇思妙想”和“大胆构思”而赞叹。

他甚至还和老友炫耀过，说方路是百年难遇的推理天才。

现在看来，那哪里是构思。

那是回忆。

是复盘。

是炫耀！

“陈连……你的意思是……”

江菲菲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的推断是，方路把他真实的犯罪经历，写进了小说里？”

“这也太……太大胆了吧？”

“这不等于自曝吗？”

“自曝？”

陈连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

“这不是自曝，这是顶级的凡尔赛。”

“他把真相摆在全世界面前，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这么干的’，但你们就是抓不到我。”

“你们甚至还会为我的‘才华’鼓掌，为我的‘作品’买单。”

“还有比这更刺激，更能满足一个变态控制欲的事情吗？”

陈连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

“其实，这甚至都不是本案最重要的疑点。”

“刚才我翻书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从头到尾都悬而未决的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

“那就是，死者为什么会动？”

“我们已经否定了提线木偶的操纵法。”

“那种方法，在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实现对十四具尸体进行那么复杂的操控。”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那些在月光下活动的人，在那个时候，是活人。”

萧国梁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们当年也想到了。”

“所以我们把调查方向转向了，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组织，能让这十四个背景、职业、生活圈子完全不同的人，心甘情愿地在深夜，做出那些奇怪的动作。”

“我们查了邪教，查了秘密社团，查了所有可能的关系网……”

“但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十四个人，在现实社会里，不存在任何共同的紧密联系人。”

这也是当年案子走进死胡同的根本原因。

“对，问题就出在这。”

陈连打了个响指。

“你们的调查方向没错，但你们忽略了一种在当年可能还不算特别显性，但在今天已经烂大街的关系。”

“你们只查了被害人现实中的亲人、朋友、同事……”

“却忽略了一种线上的，精神层面的联系。”

“你们忽略了‘公众人物’和‘粉丝’这种可能。”

“粉丝？”

江菲菲和孙福异口同声，满脸错愕。

“没错，粉丝。”

陈连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几本书上。

“方路是什么人？”

“夏国推理小说第一人，国民作家，畅销书天王。”

“他的读者有多少？几千万？”

“这几千万里，有多少是把他奉若神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狂热粉丝？”

陈连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你们想想看。”

“如果方路以‘为新书寻找灵感’或者‘进行一场行为艺术’的名义，在他的核心粉丝群里，招募十四个志愿者。”

“告诉他们，这是一项神圣的、充满仪式感的、只属于他们和偶像之间的小秘密。”

“让他们在指定的月圆之夜，去指定的地点，做出指定的动作。”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愿意？”

“太会了！”

江菲菲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别说做几个动作了，现在有些粉丝，为了见爱豆一面，倾家荡产都愿意！”

“这种事，在饭圈里简直不要太正常！”

“这就对了。”

陈连笑了。

“十四个互不相识的人，因为同一个偶像，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以为自己参与的是一场艺术，是一次和偶像的秘密互动。”

“他们根本想不到，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预演。”

“当他们完成那些指定的动作后，方路就可以轻易地，以单独交流、赠送签名、庆祝仪式成功的名义，将他们一个一个骗走，然后……”

陈连没有把话说完。

但所有人都懂了。

诱杀。

然后，拼接尸体。

这就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会被拼接。

因为从一开始，方路收集的就不是完整的尸体，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需要把这些人“处理”掉，然后按照他的“艺术构想”，重新组合成他的“作品”。

这个推论太过冰冷，太过残酷。

让客厅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孙福挠了挠头，艰难地开口。

“就因为偶像是方路，就让他干啥就干啥？这些被害人都是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啊。”

“老孙，你这就out了。”

陈连瞥了他一眼。

“我问你个问题，要是你的偶像，让你帮他做一件不偷不抢不犯法，甚至还有点好玩的事，你干不干？”

孙福愣住了，想了想，梗着脖子说：“我……我没偶像。”

“行，那我问菲菲。”

陈连转向江菲菲。

“菲菲，假如，我是说假如啊。”

“要是你家哥哥，半夜三更私信你，让你去市中心广场跳个科目三，录下来发给他，说要放进新歌MV里当彩蛋。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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