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开卷考试

“嗝……”

“我是说，他这又是留眼镜，又是规定鞋子衣服的，生怕咱们找不到共同点。”

“这不整个一开卷考试吗？”

“简直就是在脸上写着‘快来抓我’四个大字，赤裸裸的挑衅啊！”

孙福抹了把嘴上的油。

江菲菲吸溜着可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感觉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好像笃定，就算把线索都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抓不到他。”

陈连一开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啃着汉堡。

孙福和江菲菲的看法，也是他最开始的想法。

凶手极度自负，甚至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故意留下标记，就是为了向警方炫耀自己的高明。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挑衅。

可是……

陈连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十年前郑欢那个案子的卷宗细节。

一个被很多人忽略的细节。

郑欢。

那个深夜独自前往纺织厂的年轻女孩。

根据当时唯一的目击者的口供。

郑欢在纺织厂西门附近，曾被溅了一身的泥水。

当时刚下过雨，路边有不少积水。

陈连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汉堡。

不对。

很不对劲。

“如果说，凶手给每个被害人都设定了剧本，让他们扮演一个特定的角色。”

陈连看着桌面，眼神有些发直。

“那郑欢被车溅了一身水，这个情节，是剧本里的一部分吗？”

孙福愣了一下，嘴里的咀嚼都停了。

“啊？连哥，这有啥问题？不就是倒霉被溅了下水吗？”

“问题大了去了！”

陈连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

“一个追求完美的导演，会允许自己的主角在开拍前，戏服被弄脏吗？”

“一个控制欲爆棚的变态，会允许这种不可控的意外，打乱他精心策划的‘演出’吗？”

他拿起桌上的一根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在餐盘纸上画了一个小人，又在旁边画了一辆车和一滩水。

“你们想，郑欢当时是走在路上的，她有眼睛，能看见车，也能看见地上的积水。”

“正常人的反应是什么？是躲开！”

“就算躲不开，也会下意识地侧身或者抬手挡一下，对不对？”

“可根据那个描述，郑欢当时就跟没看见一样，任由那辆车把脏水溅了她一身！”

孙福和江菲菲面面相觑，脸上的轻松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连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郑欢当时是清醒的，并且完全是自主行为，她不可能不躲。”

“如果她当时是被凶手‘控制’的，是在执行凶手的指令，那这个意外的发生，就更说不通了！”

陈连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思维的火花在他脑中疯狂碰撞。

“除非……除非这个‘控制’，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不是完全的提线木偶！”

“凶手给了她指令，比如‘往前走’，‘去纺织厂’，但并没有给她规定好每一步要怎么走，遇到突发情况要怎么处理！”

“所以当那辆车开过来的时候，‘躲避’这个行为，不在她的指令范畴内，她就不会做！”

这个推论，让孙福的嘴巴慢慢张大，手里的鸡腿堡都忘了吃。

“我靠……”

“那……那连哥，这说明什么？”

陈连没有回答，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转。

一个更大胆，也更惊悚的念头，从他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如果被水溅到，不是凶手安排的。

那么，郑欢那些其他的奇怪举动呢？

比如她走路时微微摇晃的姿势。

比如她时不时抬手扶眼镜的动作。

哪些是来自凶手的指令？

哪些又是她自己的自主行为？

或者说……

她那些所有看起来不合常理的、多余的、奇怪的动作，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在“表演”？

而是在……

求救？

这个词冒出来的瞬间，陈连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无法开口，无法反抗的情况下，用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那些指令之外的微小动作，向外界传递求救的信号？

这太疯狂了！

“那另外十三个被害人呢？”

陈连像是魔怔了，低声自语。

“他们那些统一的‘制服’，那些奇怪的共同点，会不会也是一种求救信号？”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难道他们之间，也存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凶手留下的另一个，更深层次的谜题？”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陈连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眼前甚至都有些发黑。

“陈连！”

江菲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担忧。

“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你这CPU都快干烧了！脸都白了！”

孙福也回过神来，紧张地看着他。

“是啊连哥，你先缓缓，咱们不差这一会儿。来，先把汉堡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连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

江菲菲手上的温度，和孙福递过来的汉堡，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没事。”

他看着两人担忧的眼神，扯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

“游戏输了可以重开，电影拍砸了可以重拍。”

“咱们这不行。”

“咱们这要是猜错了方向，走错了路，赔上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没法读档重来。”

现实中的案件侦破，容不得半点差错。

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又一个冰冷的墓碑。

陈连拿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可乐，猛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和坚定。

“行了。”

他将剩下的半个汉堡三两口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状态调整完毕，准备继续推进案件。”

说完，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已经有些磨损的笔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疑点10：凶手为何要在目击证人、被害人、案发现场之间，留下如此之多、堪称复制粘贴的相似之处？他是为了炫耀，还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写完，他又另起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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