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达西向杭拉表白了。但一点都不浪漫，甚至有些难为情。

            前几天宁安生病的时候，杭拉刚给宁安煎好药，乌兰托娅的声音就在包外响了起来，杭拉立马站起来，奔向包外，还不等乌兰托娅把马拴好，就一把抱住了她。乌兰托娅和杭拉差不多同时入队，年纪也相仿，在乌兰牧骑，数乌兰托娅和杭拉最要好。

            但乌兰托娅这次来并不是看望杭拉的，她希望杭拉和自己回一趟乌兰牧骑，至于理由，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乌兰牧骑的队员，大多都看得出乌兰托娅喜欢达西，可是偏偏达西不知道。每次演出，乌兰托娅都爱慕地看着达西，可是她也发现达西的目光却追随着杭拉。在离队前一天，乌兰托娅思考了半天，找到了道尔吉和宝音巴图，希望他们给达西做做工作。虽然队里规定了不许谈恋爱，但马上大家就要离开了，她实在太怕和达西就这样错过。大家离队后，只有达西留在了乌兰牧骑照看队里的乐器，乌兰托娅跑过去又是给他收拾屋子，又是给他做饭，可最终只换来了一句“你是个好姑娘”。乌兰托娅一气之下跑了出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来找杭拉了。

            乌兰托娅推开达西房间的门，气冲冲地拿出三个碗，往里面倒满了酒。杭拉跟达西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乌兰托娅早些时候带来的吃食。

            乌兰托娅把盛着酒的碗分给二人，然后拿起自己面前的碗，伸出食指轻沾酒浆，向空中弹了三下，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达西看着乌兰托娅，没说话也端起酒碗喝干了。

            杭拉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愣愣地问：“你们俩这是要订婚吗？”

            乌兰托娅没有回答，指着杭拉眼前的酒碗：“你喝不喝，你要不喝我替你喝。”说着，她就要去端杭拉眼前的酒碗，被杭拉一把摁住了。杭拉看着乌兰托娅，眼神里有些心疼：“非得喝醉了酒才能表达心情吗？”

            乌兰托娅看着杭拉的眼睛，一肚子的委屈都涌了上来，险些流泪。“你让我喝吧，喝醉了酒我才能开口骂。”

            “骂？骂谁？”杭拉问。

            乌兰托娅扭过头瞪着达西：“这个家伙！”

            达西摇摇头：“我不是家伙，我是达西。”

            其实乌兰托娅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杭拉叫来，但除了把杭拉找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乌兰托娅把手撑在桌子上，气愤地说：“可是达西，我爱你！”

            “那是你的事，我没有那个意思嘛！”

            “那你对谁有意思？”乌兰托娅就这么和达西杠上了。

            达西一下低了头，半天，瓮声瓮气地：“杭拉……”

            杭拉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看着面前孩子气的两个人，笑了：“我可没这个意思。再说，我都还不是乌兰牧骑的正式队员，也不想谈这些事情。”

            杭拉说完，达西和乌兰托娅都没有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达西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地往嘴里灌，眼里全是悲伤。乌兰托娅看着伤心的达西，虽然她早就知道杭拉对达西没意思，可是看着达西难过的样子，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悔，对达西又有些心疼，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杭拉站起身，坐到他俩中间，伸手把两人搂在怀里，轻声说：“托娅，达西，你们俩是我在乌兰牧骑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可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呢？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的，你们还记得我们乌兰牧骑队员是干什么的吗？植根草原，守望相助。虽然乌兰牧骑暂时没有演出了，可你们还是乌兰牧骑的队员啊，你们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不能忘记你们最重要的事情！”

            乌兰托娅停止了哭泣，和达西一样看着杭拉。

            杭拉为乌兰托娅擦干了泪水：“你们能不能跟我发个誓，今后我们要以事业为第一，演出为己任，别再把你对我有意思、我对你有意思挂在嘴边，好吗？”

            乌兰托娅看看达西，低下头答应了。

            达西想了想：“是一辈子吗？”

            杭拉也被问愣了：“不是。”

            “那是多少年？”

            乌兰托娅点着达西的额头：“你小子贼心不死。”

            达西扯出微笑：“我是怕你，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杭拉：“这样吧，两年之内，我们谁对谁有意思都先放在心里，别讲出来，这行吗？”

            达西故意逗乌兰托娅：“两年，你能挺住吗？”

            乌兰托娅：“你咋那么缺德呀，你在嘲笑我是吗？”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越说越顶牛，互相瞪着对方。杭拉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又想起了乌兰牧骑的往日时光，心中充满了怀恋。忽然，她想到一个主意。

            “我有一个主意，不如我们一块儿排演一个节目。等能演出了，我们立刻就能拿得出来。”

            乌兰托娅和达西都十分赞同，三人约好下周每个人带着一个新节目的想法碰面。就这样，他们把青春的爱恋藏在了心里，但没有一丝忧伤，伟大友谊和他们热爱的事业值得他们这样做。

            宁安在医院里活动着身体，想着事情。成名看到他呆呆的眼神，打趣他：“又想哪家姑娘了？”

            宁安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怎么会呢？我在想回去以后工作要怎么安排。这几天，我们两个人都在医院，周伟一个人工作了这么久，我们回去了得让他休息一下。”

            正说着，朝克图进来了。刚一开门就兴奋地对宁安说：“宁安，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有报社和电台的同志来采访你。”

            宁安有些纳闷：“采访我？采访什么？”

            “你第一个发现了狼，还救下了自己的队友。这还不值得采访吗？”朝克图凑近了一些，神秘地小声说：“告诉你，这件事报到旗里之后，领导们很重视，马不停蹄地就汇报给盟里了。现在整个草原上都传遍了你的英雄事迹。”

            宁安有些羞赧地笑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不一会儿，记者们就来了，其中有一个记者还带着相机。

            宁安看到一位记者举起了相机，赶忙调整姿势，正襟危坐在病床上，头微微向上仰着，目视远方。闪光灯闪起的瞬间，成名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朝克图等记者拍完照后为他们介绍：“这位是宁安。我们达瓦大队知青点儿的点长。这是成名，也是我们达瓦大队的知青。这三位是报社和电台的记者同志。”

            记者们向宁安和成名打过招呼，坐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名记者问：“能谈一谈你勇斗疯狼、解救队友的具体过程吗？”

            宁安点点头，字正腔圆地回答：“我叫宁安，列宁的宁，延安的安。我的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的用意就是希望我能够继承老一辈革命先烈的光荣传统，时刻牢记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他们希望我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宁死不屈，迎难而上。但你们让我谈具体过程，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在那头疯狼扑过来的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问我，宁安啊，你的面前是一头疯狼，你怕不怕啊？我坚定地回答说，不怕。他老人家又问我，你为什么不怕啊？我回答他说，因为我是您最坚定的战士。当我回答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问题之后，那头疯狼就已经不见了，后来听朝克图队长说那头疯狼被埋伏着的同志们消灭了。”

            成名张大了嘴，看着侃侃而谈的宁安。

            宁安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站起身，大声说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那头疯狼最终还是倒在了人民的铁拳下。所以我认为，只要我们坚定地听毛主席的话，真正把国家的财产、人民的安危时刻挂在心头，我们必将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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