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本该，骑马

许是骤得巨款，秦筝精神振奋过于开心。

当天，她辗转难眠。

她披衣，去荷花池旁吹风。

徐嬷嬷年老，一贯晚眠早起，睡眠很少。

见她坐在荷花池旁赏景，徐嬷嬷也坐了过来。

与她聊了许多。

关于纪小姐。

那位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多年还记得纪姑娘。

一是因她过人美貌和天真烂漫，太讨人喜欢的性格。

二是因她深得父母宠爱，令诸多秀女都艳羡的家庭。

大虞朝选秀制度下，便是不少世代簪缨的高门世家，也不乏父母盼女儿嫁入高门，替家族挣来荣光的。

容貌好的，更会被寄予家族厚望。

后来选秀制度取消，不知多少高门女孩松一口气。

徐嬷嬷道：“其实，大多数父母养大女儿，是并无大宏愿，只愿女儿过安稳日子，不愿入高门受寂寞。”

“只是大好机会在前，人总免不了想碰碰运气。”

“偏纪家父母是奇葩，早早给女儿开好了脉案，说女儿不能生育。”

“纪小姐入宫后，他们一日都未让女儿在宫里多呆，就接了女儿出来。”

“听说出宫时，他们已为纪小姐定好了青梅竹马的亲事。”

“纪小姐的人生本该幸福平顺的。”

秦筝喃喃道：“可惜了。”

徐嬷嬷道：“……纪大人在朝堂上也是谨小慎微，甚少与人树敌，入朝堂二十年评级都是优。”

“至今，他昔日同僚仍有感激他的。”

“若非那飞来横祸，他便是不登王拜相，也应勤恳顺当升迁了。”

“当年那场官司太蹊跷，至今竟不知是谁下得手。”

“……是谁如此看不惯呢。”

深夜，秦筝回到房间。

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她收到了太子殿下的邀请。

去东郊马场骑马。

秦筝有些意外。

也高兴。

自立下四个方向后，她一直在暗中努力。

她一直与孙大小姐互通书信。

让她推荐诗集文章。

指点诗文。

她还托着南市牙行帮她寻顶尖匠人。

打造着防身腰刀。

宁缺毋滥。

并让徐嬷嬷给她讲着宫廷旧事，学习宫廷生存的规则，以及淑妃娘娘的驭人手段。

唯独骑马。

秦筝无处学习。

侯府只有三匹拉车的老马，平素极为珍视。

侯夫人与秦卿又时时盯着她。

令她不得自由。

秦筝一面在牙行大把花钱，寻着合适隐秘的马场。

一面在给太子殿下写信时，试探性提了一嘴。

——她想要一个清净少人的马场，学骑马。

她并未报多大希望。

谁知，今日竟得到回信。

她扬起笑容，对风影姑娘道：“姑娘稍等，容我换一身衣裳，我今日便有时间，可以出发去马场。”

两刻钟后，秦筝着碧绿骑装，随风影姑娘出发。

依旧是风影带她。

一个时辰后，秦筝到达了东郊马场。

一处如镜般的湖旁，碧草如茵延绵天际，隐约可见满地晶亮露珠，一大群白羊懒懒散散吃着草，偶有野鹿飞快掠过。

韩廷出来迎接，恭敬道：“马场在里头，侧妃随我来。”

秦筝随韩廷又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校场旁。

遥遥风声袭来，又有马儿的高高嘶鸣声。

秦筝抬头看去，就见赵弈珩破风驰骋着，高高束着头发，用一块墨玉发带固定，身着墨黑色骑装，微微压着背脊，坚定地目视前方，犹如一柄破风的利箭。

偌大天地间，仿佛只他一人英姿。

他的身下是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

青山绿水，草场沾染露水，蔓延至天远地阔。

赵弈珩仿佛草原上来的兽王，有着格外充沛的野性魅力，让人挪不开眼。

是一种别于平常的英朗，少见的硬汉美。

秦筝一时竟看得呆住，忘了行走。

韩廷并未察觉，还在温和介绍：“这里连同附近一座温泉山庄，都是陈国公府送给殿下的十一岁生辰礼，殿下多年来时常来此处练马。”

“他如今骑得那匹马，唤作‘积雪’，是皇后娘娘送给他的，已有十岁。”

“殿下极为疼爱‘积雪’，平素连照顾都不假于人，更不许任何外人触碰。”

“侧妃娘娘，您……”

他扭头，见秦筝怔愣原地，抬头，顺着秦筝目光看去，露出了然的笑。

倒是风影迟钝些，迟一步赶来，还在疑惑道：“太子殿下平素练马，不是二十圈就够了，今日怎么还不停……”

被韩廷捂住了嘴。

拖走了。

秦筝并未注意到，依旧怔怔看着白马上的赵弈珩。

惊艳。

也有些羡慕。

如此风驰电掣地在风里，应当是极快意自由吧。

下一瞬，她发现赵弈珩竟一个高高急停，调转了马头，朝她笔直而来。

马儿高高嘶鸣声越来越近，赵弈珩格外笔挺英姿也愈清晰……

秦筝本能想往后退。

马上的赵弈珩却一弯腰，突然伸出了手。

秦筝愣住，抬头，看向马上的赵弈珩。

手却比脑子快。

搭上了。

一拽手，又一个揽腰后，秦筝已坐在马上了。

她看着眼前飞驰的景色，有些呆，开口问。

“殿下，这是……”

却灌了满口的风。

赵弈珩见她出糗，发出爽朗的笑，猛一拽缰绳。

“坐稳了。”

“接下来要更快了。”

积雪发出嘶鸣声，冲刺得愈发风驰电掣了。

秦筝坐在马上，头发被吹得凌乱，手死死拽着缰绳，背贴着赵弈珩胸膛，耳边是聒噪的风声。

天地仿佛尽在她眼前。

迎着不断扑来的劲风，秦筝脸有刺痛的生疼。

却发出痛快的笑声。

“呜——”

“痛快——”

“快些，再快些——”

天地辽阔，赵弈珩带着秦筝转了三圈，记着秦筝身子骨不好，停下了。

他先翻身下马，再将秦筝抱下，放在地上。

秦筝仍沉浸在方才快意，并未注意这些细节，一把抓住赵弈珩的手。

“殿下，太快乐了。”

“刚才如此驰骋也太快乐了，仿佛未来辽阔无阻挡。”

“我要学会骑马。”

“我一定要学会骑快马。”

赵弈珩脱下面罩，声音依旧冷淡无波，眼底却罕见有了笑意。

“骑马讲究胆大，再多练练，不久就会了。”

“你若是真想学，日后多来便是了。”

又若无其事看手臂。

秦筝这才意识到方才激动，竟是抓住了赵弈珩的手臂，忙松开了手。

脸有些发热。

“此处是太子殿下马场，想来都是西域高马，我此前从未自己骑过马，只怕心高却手低，驾驭不来。”

韩廷此时才姗姗来迟，笑着道：“侧妃娘娘不必担忧，殿下为您准备了一匹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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