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调酒师
钥匙插进锁眼,顺时针扭转半圈,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门框上飘落灰尘。
高炎挥散面前的尘土,走进屋内关上门,木制地板返潮的气味和空气中的尘土杂质混杂在一起迎面扑来,让本就患有鼻炎的他连连咳嗽,连忙打开阳台窗户通风散味。
这是一套小小的三居室,是他从小长大的家,所有家具和电器都蒙着旧床单被罩,已经多年没有住人。父母去世之后,他在少管所度过四年,回归社会后他不愿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屋,所以住在数码店的杂物间,只偶尔过来给房屋通风,检查水电隐患。
久不住人的房子缺少烟火气滋养,自发的从内部开始毁坏,就像厨房橱柜掉落的两扇柜门、墙面受潮剥落的墙皮、地面翘起的几块地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默默地自我吞噬,逐渐变成一片片废墟。
高炎走进父母的卧室,床头玻璃橱窗里摆放了许多奖牌、奖杯、照片、这些都是高伟山留下的荣誉。他的父亲高伟山曾是一名优秀的拳击手,正当盛年时意外受伤断送职业生涯,此后一蹶不振,染上赌博恶习,不仅输光了家产,还逼得高松年为其填补数百万欠款,对其失望透顶,淡了父子情谊。这正是他的家境沦落至此的原因。
高炎打开橱窗,没有理会那些奖杯和奖牌,拉开每一只抽屉在里面翻找。他找的是一台DVD录像机,自他出生起,高伟山用这台DVD录下许多生活片段,那里面有母亲的音容笑貌。DVD一直放在橱窗里,自从高伟山死后他找过多回,每次都找不到,仿佛凭空消失,又似乎从未存在过。
这一次依旧一无所获,高炎已经预知了结果,只是麻木又机械地把橱柜里的物件翻了一遍,神态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发愣。过了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播放手机里的一段录音。
闵星野拿来的U盘里除了几张照片外,还有一段录音,这段录音很古怪,似乎录制于某个酒吧,背景音是现场演唱的一首歌曲,还有酒杯碰撞声和周遭的说话声,而被录音的对象是两个男人,录音的器材似乎被装进口袋里,录下的人声稍显沉闷,时断时续,但大致能听清。
高炎第一次听到这段录音时尤为激动,因为录音中提到了‘高松年’三个字,之后降噪细听,又捕捉到‘两个儿子’、‘遗产’、‘上千万’等词眼。毋庸置疑,录音中两个人正在讨论高松年的千万遗产,以及即将继承遗产的高氏兄弟。这不禁让他怀疑当年父亲与高志峰争夺遗产一事另有乾坤,那么父母的死或许也别有内情。
这几天他一直反复地听这段录音,试图通过录音中两个男人的音色去辨别这两人是不是某个试图瓜分高松年遗产的远亲近眷。他听了几遍之后,发现讨论高松年遗产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因为说话的两个男人之一说‘喂,你也说两句’,另一个男人说“他一向斯文,不爱说话”。虽然不知这三个人具体是谁,但是高炎笃定这个‘不爱说话的斯文人’就是江秉白,因为江秉白在暴露真面目之前给他的印象就是不爱说话,斯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如果能找出录音里的三个人,或许就能证实江秉白参与谋划抢夺高松年的千万遗产。
高炎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录音里的三个人,但是拿到录音已经好几天,目前还是全无进展。他坐在椅子里一遍遍地听,忽然注意到了一直被他忽视的背景音,那是一首现场演唱的抒情歌,勉强能听出女歌手婉转唱出的歌词。
他找来纸笔,把录音开外放,屏气凝神来回听了十几遍,在纸上写下几句歌词,然后用手机搜索歌词,找到了歌曲信息。这首歌是丰海本地一支地下乐队的原创歌曲,他按照乐队名称找到了乐队在微博上的官方账号,发现两年前博文已经停更,但是之前每一次演出后乐队都会在后台拍一张合照,发博留念。
很幸运,这段录音的名称是‘2009年7月3日’,正是一系列惨案发生前的一个月。高炎翻到几条5年前7月3号发布的微博,其中一张果然是乐队成员在某个演出后台的合照,照片下方是发布微博时添加的位置——明中路蓝鲸酒吧。
他记下酒吧的名称和地址,出门打车直奔明中路。
晚上七点钟,酒吧开始营业没多久,里面客人不多。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于一张张桌子之间,吧台后长相帅气的调酒师在和女顾客调情,一个女歌手坐在舞台的高脚凳上,抱着吉他唱张学友的老歌。
高炎在吧台前坐下,默默环顾四周,如果他找对了地方,录音里的三个男人当年就坐在这间酒吧某个地方留下了那段录音。
调酒师见来了客人,问高炎喝什么。
高炎在酒水单上随意点了一个,道:“你们这家店开了多久?”
调酒师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随口搭话,道:“快四年了。”
高炎:“这家店不是五年前就在吗?”
调酒师:“四年前换了个老板,重新装修重新营业。”
高炎:“原来的老板怎么不干了?”
“干不下去了呗。”调酒师把高脚杯移到高炎面前,“您的苹果马提尼。”
高炎喝了口酒,看到调酒师身后的酒柜上贴了许多照片,大多是抓拍的客人的笑脸,还有几张是店内的员工。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侧脸,男人穿着白衬衫黑马甲员工制服,留着他和相似的中长发;照片拍摄的是男人的侧脸,他拿着酒瓶正向杯中倒酒,看起来是一名调酒师。高炎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颈窝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颗米粒大小深棕色的痣。
他叫来调酒师,问那张照片里的人是谁。
调酒师:“以前的调酒师。”
高炎笑道:“能不能把照片拿来给我看看,他长得像我一个亲戚。”
调酒师取下照片递给了高炎,高炎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也是他从闵星野拿来的U盘里备份到手机里的其中一张。除了江秉白剖开一个男孩儿胸膛的照片之外,其他几张都是十三、四岁的少男和少女,其中一张是一个女孩儿和两个男孩儿的合照——照片拍摄于某个海边,两个男孩儿勾肩搭背站在沙滩上,一个女孩儿蹲在他们身前,双手捧着下颚笑得像花一样灿烂。搂着彼此肩膀的两个男孩儿一胖一瘦,胖些的男孩儿皮肤黝黑,微低着头,面对镜头很不自信,神色唯诺;而高瘦的男孩儿身材挺拔,仰着脸笑看镜头,尽显少年意气,更重要的是他右侧颈窝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颗米粒大小深棕色的痣。
高炎暗暗心惊,问调酒师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奈何这位调酒师刚入职一周,并不知道照片男人的名字。
高炎不死心,又询问路过的女职员。
女职员倒是认了出来,但不知其真名,只知道此人英文名叫凯文,以前是店里的调酒师,早在四年前离职。此人还是老板的朋友,经常会过来消费,是店里的熟客。
高炎:“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女职员很警惕,发现他有些奇怪,随口敷衍了过去。
高炎看出这里的职员已经有了戒心,遂不再问,把照片藏进口袋,快步离开酒吧。
从酒吧出来,高炎打算回店里用电脑调查蓝鲸酒吧的老板,刚拐进辅路,见自己店门口停着一辆车,他通过车牌号认出那是秦焕的车。前天夜里秦焕来找他打探闵星野的下落,当时秦焕开的车就是这个车牌号。
他立刻躲进旁边的巷子,手机恰好响起低低的铃声,是欧阳丹打来的电话。他略一犹豫,挂断电话,关机,迅速走向巷子深处。
他不信任警察也不信任秦焕,秦焕和江秉白关系匪浅,倘若被秦焕拿到U盘,秦焕或许会销毁证据包庇江秉白,扭转黑白为江秉白开脱。
总之,他不信任所有警察,他要自己查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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