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诫勉明得失 握手释重负

苏市的春天裹着潮湿的水汽，赵立春的车牌为汉00009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市委大院时，香樟树的新叶上还凝着晨露。

被停职的周正国早早等在接待室门口，藏青色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往日意气风发的市委书记，此刻倒像是霜打的茄子。

“赵书记......”周正国声音发颤，伸手要去接赵立春的公文包，却被对方轻轻避开。

接待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赵立春扫视着墙上“开拓创新”的标语，目光最终落在窗台上枯萎的绿萝上。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全是苏市拆迁补偿款的银行流水明细。

“我看过你的工作汇报。”赵立春指尖划过流水单上的数字，“补偿款确实足额到账，这一点，你没撒谎。”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但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让挖掘机直接开进祠堂？”

周正国猛地站起，又无力地跌回沙发：“赵书记，工期太紧了！省交通厅要求三个月内完成征地，刘书记也说......”他突然噤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所以就可以践踏百姓的信仰？”赵立春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上下翻滚。

“你知不知道，那座祠堂是王家村十二代人的根？当推土机碾过祖宗牌位时，你毁掉的不只是几间老房子，是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周正国盯着赵立春身后墙上的电子钟——距离他被停职，刚好十七天。

这十七天里，他反复看着监控录像里老人跪地护坟的画面，噩梦不断。“我错了。”他声音沙哑，“当时只想尽快出政绩，听了些人的撺掇......”

“听了谁的撺掇？”赵立春追问，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

周正国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赵书记，是我决策失误，不该牵扯别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辞职信，“我愿意引咎辞职，承担全部责任。”

赵立春没有接信，而是起身走到窗前。雨丝斜斜划过玻璃，远处正在重建的祠堂工地上，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搬运雕花石柱。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市？”他背对着周正国，“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周正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几年前，我在福省搞旧城改造，也遇到过钉子户。”赵立春转过身，语气缓和下来。

“当时有位老领导告诉我：‘小赵，你拆的不是房子，是人家的家。’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他重新坐下，将辞职信推回去，“这次苏市的事，前因后果明确后，省委决定不对你做组织处理。”

周正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但有三个条件。”赵立春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向受害群众道歉；第二，从你的工资和奖金里拿出二十万，以个人名义补偿受损最严重的五户人家；第三......”

他顿了顿，“去王家村住半个月，和村民同吃同住，好好听听他们的心里话。”

周正国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眶泛红：“我......我都答应。”

赵立春起身整理西装，周正国也慌忙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周正国伸手想替赵立春开门，却见对方转过身，伸出右手。

“就这么走了？连个手都不握？”赵立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正国的手僵在半空，迟疑片刻，缓缓握住。

“记住，当官不是为了出风头。”赵立春松开手，目光坚定，“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才会把你当父母官。”

走出市委大院时，雨不知何时停了。周正国站在台阶上，望着赵立春的车消失在香樟大道尽头。

手机突然震动，是妻子发来的短信：“女儿今天作文里写，爸爸是她的英雄。”他的鼻子发酸，转身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撰写道歉发言稿。

三天后，汉东卫视的新闻里，周正国站在王家村新祠堂的工地上，对着镜头深深鞠躬：“我对不起大家，今后一定......”

镜头外，白发苍苍的王族长抹了把眼泪，小声对身旁的村民说：“这娃，总算懂事儿了。”

而此刻的赵立春，正在京州高铁指挥部查看施工进度。

李达康匆匆赶来，递上一份文件：“书记，苏市的舆情彻底反转了，周正国在王家村帮着插秧的照片上热搜了。”

赵立春看着照片上周正国沾满泥巴的裤腿，嘴角勾起欣慰的笑容：“通知下去，等苏市祠堂落成，我们都去道个喜。”

他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工程车，心中默念：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坏官，只有忘了初心的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找回那颗为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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