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残阳泣血

硝烟散去的晋西北大地，宛如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枯黄的蒿草间散落着弹壳与碎布，烧焦的树干扭曲着指向天空，仿佛在控诉着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扫荡。

独立团临时驻扎的山坳里，往日热闹的营地如今一片死寂，只有零星的咳嗽声和伤员的呻吟在寒风中飘荡。

李云龙蹲在断壁残垣前，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皮带，眼睛死死盯着远处。他的军帽早已不知去向，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脸上的胡茬疯长，像是荒草丛生的战场。

张大彪戴着那顶磨得发白的帽子，正在给仅剩的几名战士分发掺着野菜的稀粥，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省着点喝，这是咱们最后一袋小米了……”

曾经的“八大金刚”如今只剩三人。段鹏裹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沉默地擦拭着步枪，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魏和尚还躺在后方医院，生死未卜的消息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而喜子、王承柱、虎子、孙德胜……这些熟悉的面孔，都永远留在了那场血与火的炼狱之中。

“团长，统计完了。”张大彪走到李云龙身边，声音哽咽，“全团……全团现在只剩一百二十三人了。”

李云龙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皮带“啪”地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带刺的铁丝。

良久，他突然一拳砸在身旁的土墙上，震落的尘土簌簌落在他的肩头：“狗日的小鬼子！我李云龙发誓，不报这个仇，誓不为人！”

此时的师部，气氛同样压抑得令人窒息。总指挥站在布满弹孔的作战地图前，手指抚过那些曾经鲜活的部队标记，如今却大多变成了冰冷的“失踪”“覆灭”。

师长摘下眼镜，揉着发红的眼眶，声音里满是疲惫：“这次大扫荡，我们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好多都是从长征、大别山一路走过来的老兵……”

师政委看着桌上厚厚的伤亡名单，手微微颤抖：“这些同志，都是革命的火种啊……”

他的目光停留在“独立团”三个字上，想起赵刚在医院养伤时拒绝调任的坚定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在战地医院里，赵刚终于能下地行走。当他得知独立团的惨状时，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他抓着护士的胳膊，声音发颤：“团长他们呢？和尚怎么样了？”

“赵政委，您先别激动……”护士红着眼眶，“张营长他们都还在，但魏排长……还没脱离危险期。”

赵刚踉跄着扶住墙壁，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王承柱抱着炸药包冲向鬼子坦克的决绝，想起孙德胜单枪匹马冲锋时那声震天动地的“骑兵连，进攻！”。

想起喜子、王根生、虎子这些年轻战士们平日里憨厚的笑容……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斑驳的地面上。

几天后，赵刚不顾医生阻拦，执意回到独立团。当他看到眼前萧条的营地，看到李云龙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战士们疲惫的面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李云龙抬起头，两人对视的瞬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老赵……”李云龙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对不起兄弟们……”

赵刚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老李，这不是你的错。只要人还在，独立团的魂就在！”

他转头望向剩下的战士们，大声说道：“同志们！咱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把小鬼子赶出中国！”

战士们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人数锐减，但他们的眼神依然坚定。

张大彪、段鹏等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仿佛在无声地宣誓：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独立团就永远不会倒下！

师部召开总结会议那天，各团主官们看着彼此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苦涩。

总指挥站在台上，声音低沉却坚定：“同志们，这场大扫荡，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我们绝不能倒下！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会后，总指挥特意留下了李云龙和赵刚。他拍着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独立团虽然损失惨重，但你们的底子还在。好好休整，补充兵力，我等着你们重新打出威风！”

回到营地的路上，李云龙和赵刚并肩走着。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镀上一层悲壮的色彩。

远处，战士们正在掩埋牺牲战友的遗体，铁锹铲土的声音一下下撞击着他们的心脏。

“老赵，”李云龙突然停下脚步，“等咱们缓过这口气，一定要把小鬼子的老窝端了！”

赵刚点点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对！端了他们的老窝！独立团的旗号，永远不会倒下！”

夜幕降临，独立团的营地升起几缕微弱的炊烟。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活着的战士都明白，他们背负着牺牲战友的遗志，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

在这片焦土之上，新的希望正在悄然孕育，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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