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刘琦一句话,江东大将反目成仇
翌日,午后。
鹰嘴岩下,东北隅老槐树旁的空旷之地。
秋风肃杀,卷起地上枯草与沙尘。
太史慈按约定,仅率五十亲骑出营,立马于槐树东侧三十步外。
他金甲外罩素袍,背负那张闻名天下的宝雕弓,腰间箭囊插着十二支白羽重箭。
双戟并未随身,只持一杆寻常铁槊——此为降低刘琦戒心,亦是为突发近战留有余地。
而在太史慈身后的骑阵中,凌统一身黑甲,面色沉冷地立马于太史慈右后方三步处——既是策应,亦是监督。
四十余骑中,半数是太史慈亲随,半数是孙权调拨的“护卫”,此刻皆屏息凝神,目光紧锁前方。
而鹰嘴岩主寨高处的望楼上,孙权亲自登临,凭栏远眺。吕蒙、董袭等将肃立身后,人人面色凝重。
“主公,”吕蒙低声道,“太史子义若真能一箭重创刘琦,此战局势将彻底逆转。”
孙权碧眼微眯,并未接话,只是指节轻轻叩击木栏。
他心中那团猜疑的阴火从未熄灭。太史慈昨日那封“密信”,那些刺眼的墨团,昨夜按兵不动的旧账……今日这一幕,究竟是忠臣证清白的壮举,还是叛将演给主公看的戏码?
他需要亲眼验证。
-----------------
未时,彭泽城门开。
刘琦金甲白马,不披重铠,只着轻便皮甲,外罩一袭素色披风。左赵云银甲白袍,持枪佩剑;右有黄忠玄甲苍髯,腰悬宝弓。
二人身后,三百精骑缓缓而出,人衔枚,马摘铃,唯有铁蹄踏地的闷响与甲叶摩擦的轻鸣。
庞统与魏延立于城头,目送队伍远去。
“士元先生,”魏延握紧刀柄,眉头深锁,“主公这般轻装简从,虽有名将护卫,然太史慈神射冠绝江东,万一……”
庞统捋须,目光深远:“文长宽心。主公既敢赴约,必有周全之策。况且——”
庞统望向东北方向那片空旷之地,嘴角微扬:“此局看似凶险,实则是破敌良机。太史慈欲射主公而自证,孙权欲观其行而定疑。而主公……要的正是这‘射’与‘观’之间,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不多时,刘琦率骑抵达老槐树前空地上。
太史慈见刘琦果然轻装而来,身旁仅赵云、黄忠二将及三百骑,心中那丝复杂情绪愈深——刘琦这般坦荡赴约,究竟是笃定自己不敢动手,还是……另有依仗?
“子义将军,久候了。”刘琦勒马,于五十步外停驻,声音清朗如常。
太史慈抱槊拱手,面色沉静:“刘使君信守诺言,慈感佩。然今日之会,非为叙旧。”
太史慈目光扫过刘琦左右赵云、黄忠,继续道:“使君信中言,‘重归汉廷,拜将封侯’,慈心中确有波澜。然慈受伯符将军知遇之恩,纵仲谋多疑,亦不敢负旧诺。”
这番话,七分说给刘琦听,三分说给身后那些耳朵听。
刘琦闻言,忽然大笑。
笑声未落,他猛地一提缰绳,白马向前踏出两步,几乎进入弓箭最佳射程。
而赵云、黄忠神色骤凝,悄然策马上前几步,气机已锁死太史慈。
而就在刘琦马步停稳的刹那,太史慈身后骑阵中,异变顿生!
只见凌统黑甲下的身躯陡然绷紧,几乎是本能地催马向前踏出了半步!他右手下意识按向刀柄,目光如钩般死死钉在太史慈背上,嘴唇微动,似乎要厉声催促“为何还不动手?!”
但却又强行忍住,生怕惊扰了刘琦,让其逃走。
而凌统这些异动,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人刘琦。
“果然.....”
刘琦心中暗道一句,这太史慈果然是为了自证清白而来。
于是,电光石火间,刘琦计上心头。
刘琦陡然提气,声震旷野:
“子义何须多言!琦已知将军所求——”
刘琦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待我取下丹阳之日,必表奏天子,封子义为丹阳太守,领侯爵,统江东旧部!如此,可遂将军愿否?”
刘琦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
太史慈瞳孔骤缩,脸色瞬间煞白。
“刘伯瑜!你——!”
太史慈气得浑身发抖,握槊的手指节发白,怒喝出声:“卑鄙小人,安敢如此污我清白!”
然而就在太史慈怒喝的同时,身后骑阵中,凌统已然脸色铁青!
凌统死死盯着太史慈背影,眼中最后一丝犹疑彻底化为暴怒——刘琦不但“直言相许”,甚至话中暗示早已知道太史慈的“心意”!
这分明是双方早已暗通款曲,今日不过是当众敲定!
“太史子义!”凌统厉声大喝,声音因怒极而嘶哑,“你果然通敌!”
几乎同一瞬间,刘琦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计成的畅快,他朝太史慈遥遥拱手,故意扬声道:
“多谢子义暗中传讯!若非子义告知凌公绩在阵中为证,琦岂敢如此直言相许?丹阳太守之位,琦必不负约!”
刘琦这话如同最后一记猛火,彻底点燃了凌统心中的怒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凌统目眦欲裂,拔刀怒吼,“太史慈,你竟连我在阵中为证之事,都透露给刘琦!你这是铁了心要叛投敌酋!”
太史慈百口莫辩,只觉一股冰寒自脊骨窜起——完了,彻底完了。
刘琦此言,是要将他暗中通敌的罪名钉得死死的!有凌统亲耳所闻,孙权岂会再信他半分?
电光石火间,太史慈眼中血色暴涌。
既已无路可退,唯有一搏!
“刘琦——受死!”
太史慈暴喝如雷,猛地将铁槊掷向地面,反手便向肩后探去——取弓、抽箭、搭弦,一气呵成!弓开如满月,箭簇已遥遥锁定刘琦咽喉!
然而,太史慈快,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在太史慈掷槊、手臂后探的同一刹那,黄忠那双微眯的老眼骤然睁开,精光爆射!
“哼!”
老将冷哼一声,腰间那柄宝雕弓,不知何时已然在手。
弓弦震响的瞬间,箭已离弦,长羽弓瞬间化作一道寒光,直扑太史慈面门!
黄忠这一箭,刁钻、狠辣、疾如闪电!直取太史慈头颅!
黄忠与太史慈,昔日在长沙与豫章边境对峙经年,大小摩擦数十仗,彼此麾下儿郎的血不知染红过多少山野江滩。
旧怨深结,此刻既是护卫主公,亦是丁却宿敌——是以,黄忠出手便是杀招,欲将这太史慈射杀于此!
破空声尖啸而至!
太史慈弓刚拉满,箭未及发,便觉眉心一阵刺痛冰寒!
而太史慈作为身经百战的猛将,生死关头,猛吸一口气,整个上身硬生生向后仰倒,几乎平贴马背——
“嗤——!”
箭矢擦着他头盔顶上那簇红缨掠过,强劲的力道竟将数缕缨穗撕裂带走!随后箭矢余势未消,直没入后方土中,箭羽剧颤!
太史慈惊出一身冷汗,顺势滚鞍侧翻,才重新坐稳。
只差一瞬,若非他反应如电,此刻恐怕早已脑浆迸裂,毙命当场!
而对面,黄忠缓缓收回弓,咂了咂嘴,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遗憾:“可惜。”
太史慈惊魂未定,黄忠那一句“可惜”还回荡在耳边,身后却已杀声暴起!
凌统亲眼目睹太史慈佯装射箭却被黄忠“逼真”阻拦的全过程,他再按捺不住,长刀出鞘,怒吼如雷:“太史慈!你与刘琦合演得好戏!众将士,诛杀叛贼!”
十余名孙权安插的亲兵当即拔刀,斩向身旁太史慈的亲骑。阵内瞬间血肉横飞,怒骂与惨叫混杂!
太史慈双目赤红,知道今日已无法善了。他猛踢马腹,便要率残部拼死突围——
然而就在此时,刘琦清朗的声音,再度压过混乱的厮杀声传来:
“子义——可以了!”
“孙权在岩顶,虽听不清你我言语,却已看见你奋力张弓箭指于我’。这份自证清白的姿态,足矣!”
刘琦顿了顿,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关切与叮嘱:“子义今日冒险一击,琦心领了。日后不必再行险招,且先回营潜伏,勿使孙权起疑。日后若有消息传递,密信往来即可,不必再冒险阵前相晤——以免横生枝节,坏了你我大计。”
这番话,听在凌统耳中,不啻于九天惊雷!
这哪里是对阵敌酋?这分明是同谋之间在安排后续联络、互相关照、叮嘱隐蔽!
太史慈听得浑身发冷,他张嘴欲吼“刘琦你休要再污我”,可眼前亲随正与凌统部众血肉相搏,耳畔尽是“叛贼”的怒骂,一切言语在此刻都苍白如纸。
凌统已彻底疯狂,他一刀劈翻一名太史慈亲兵,嘶声厉喝:“刘琦!太史慈!尔等奸谋已露,还想潜伏?今日便是你二人授首之时!”
他竟不顾赵云铁骑在前,率身边数骑挺刀直扑刘琦方向,显是要拼死斩杀主谋,或至少突围回报孙权!
刘琦眼神骤然转冷。
刘琦抬了抬手,身后待命的亲卫骑兵立刻如潮水般涌前,试图拦截。
然而凌统此番是搏命冲锋,势头极猛,竟在瞬息间连破两道薄弱的拦截线,与刘琦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四十步、三十步!
凌统眼中已映出刘琦清晰的身影,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一丝讥诮?
刘琦心中一声冷笑:“这凌公绩,莫不是真将我刘伯瑜当作手无缚鸡之力、只知深居简出的纨绔子弟了?”
只见刘琦不慌不忙,自马鞍旁摘下了一直悬挂的那张黝黑长弓。弓身深沉,线条刚硬,绝非装饰之物。
凌统冲锋中瞥见刘琦取弓,心头先是一凛,随即竟涌上一股荒谬与侥幸。
“刘琦?开弓?”凌统脑海中瞬息闪过刘琦的信息。
刘琦这等世家子弟,自幼养尊处优,即便习武,又能有多深膂力?
而自己与刘琦之间已不足三十步,战马冲刺,瞬息即至!他至多能发一箭!
赌了!念此凌统咬牙,眼神狠厉。
凌统赌刘琦箭术平常,赌自己身上精良甲胄能硬抗一箭,赌这瞬息之间,他能冲至刘琦面前,一刀斩下这颗让江东半数疆土沦陷、让主公寝食难安的头颅!
若能阵斩刘琦,何止是大功?简直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吴侯必将反败为胜!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与搏命心态下,凌统竟全然忘记了——或者说,选择性忽略了数月前江夏之战时,军中隐约流传过的消息:刘琦于阵前曾开强弓,箭术惊人力道刚猛……
此刻,凌统眼中只有刘琦,只有那看似触手可及的“不世之功”!
二十步!
刘琦搭箭,引弦。
弓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轻响,那张黝黑的长弓竟被刘琦拉得如满月一般!
凌统瞳孔骤然收缩——这开弓的幅度、弓弦绷紧的声音……不对!这绝非寻常一石或一石半的弓!
是强弓!至少三石!
电光石火间,迟来的恐惧与记忆碎片猛然撞入脑海:江夏……程普……马忠……天生神力……
晚了。
刘琦松弦。
“嘣——!!!”
弓弦震响的爆鸣竟压过了战场厮杀声!
刘琦那支特制的破甲箭在三石强弓赋予的恐怖动能下,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在凌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闪避动作的刹那——
已至面门!
“噗嗤!”
令人牙酸的贯穿声响起。
箭矢自凌统铁盔下的眉心上缘射入,后脑贯出,余势未尽,竟带着他整个人从疾驰的战马上倒飞而起,向后抛跌出近一丈远,才如同破布袋般重重砸落尘埃!
战马兀自前冲数步,方才嘶鸣着停下。
全场,死寂了一瞬。
无论是正在混战的太史慈、凌统双方残兵,还是刘琦麾下的骑兵,
刘琦缓缓放下长弓,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弓弦仍在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余鸣。
看着凌统倒毙的尸身,以及那几名骇然勒马、不知所措的凌统亲卫,刘琦淡淡开口:“左右肃清残敌,将这敌将尸身……妥善送还鹰嘴岩。告诉孙权,”
刘琦顿了顿,语气转冷,“这就是他多疑擅察、逼反大将、折损股肱的下场。”
“诺!”
左右的骑士抱拳领命。
太史慈远远望见凌统被刘琦一箭射杀,心神剧震,更知此地绝不可久留。
当即再无犹豫,狂吼一声,率最后几名亲兵,撕开一条血路,向着自己营盘亡命遁去。
刘琦并未下令追击太史慈。
如今离间之计已然功成,自此,孙权与太史慈,君臣之义已绝,再无并肩御敌可能。
是以此刻追击太史慈,只会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趁孙权心神震荡、防线动摇之机,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刘琦目光看向鹰嘴岩左翼——吕蒙镇守的营垒,那条悬挂于山腰、维系着三万大军水粮性命的补给险道。
居高而无水,据险而粮绝。孙权,你这与马谡何异?
(https://www.xxxqq.cc/4850/4850799/41441663.html)
1秒记住千千小说:www.xxxqq.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xxqq.cc